她出事的时候还怀着你们何家的骨肉!你们害得我们一家家破人亡,你们不得好死!……”
“你女儿怀得是谁的孽种你们心里清楚,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家头上扣!”
两个女人嘶吼着、指责着厮打在一起,两个家庭的男人则在旁试图劝架。这狭小的空间里,一时间充斥着撕扯叫骂声、哭声,其他病人家属的愤慨声、投诉声……
眼前的这些人忽然地化成了一幢幢剪影,眼前这一幕,浓缩成一出冰冷的讽刺戏。谭婧不近不远地站着,平静地凝视这场悲剧。
一切,或许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。
何崴被转到重症监护室,几天后脱离了生命危险。但他右腿自膝盖以下被截肢,后续等待他的将是多次手术、修复、终生残疾。即使伤处恢复好了,后半辈子,或许也将要在无止尽的幻肢痛和终生佩戴假肢的不便和痛苦中度过。
白雅珺得到了解脱,连同那个未出世的无辜的孩子,以这样的方式消逝殒没,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吧。
谭婧回了一趟何崴车祸前准备赶去的那处别墅。
这里存放着他们结婚这些年积蓄下来的财产不,更准确地说,是赃款、赃物。
整整一书柜的茅台,五粮液,中华烟。琳琅满目的高档烟酒,奢侈品包,成捆成捆的人民币、美元,储蓄卡,购物卡……
这些曾经给她满满安全感的金钱财物,让她感到由衷踏实的物质保障,此刻忽然成了缥缈的虚妄。
她曾经以为这是她人生的成功,是不至一败涂地的最后一根稻草。殊不知这才真正是送她走向灭亡的鸩酒与毒药。一盒盒酒,一条条烟,一摞摞人民币,叠垒起的不是幸福、安稳的家庭,而是困住她与何崴的高墙。
从别墅出来,正午时分,骄阳烈烈。
又是六月了,又到了梧桐繁茂,林声如浪的季节。她望向庭院连天庇荫的梧桐树冠,一片苍绿,将天光晃眼的白遮蔽去些。
风卷着热气扑面而来,携着老梧桐树那种混着泥土和汁液的清香。每年到了这时候,这种味道总是让她想起刚与何崴结婚那年,她们婚房的楼下也种着一排枝繁叶茂的梧桐,其中一棵正对着她家的窗台前。
从窗看出去,便将这棵树的一年四季看了个遍,也似乎将她们的婚姻看到了头。
那棵树后来被市政移走了,窗外只剩下对面楼灰白的水泥墙。她们的婚姻也死在第二年的冬天,随着叶落进泥里,再也没有迎来它的春天,而是死透了,腐烂了。
她的灵魂大抵也是从那时死去的。
在人前,她曾是风光的局长太太,享受着真真假假的吹捧、络绎不绝的巴结。人后,她则坐拥着金钱,享受着金钱与权力带来的奢靡生活,似乎人生如此已别无他求。
她曾在网上看到有人这样问:假设你老公是某单位的领导,他在外包养了情人,一个月给你多少钱你不会揭发他?
评论区里的网友们或带着调侃、或十足认真地讨论着金额,氛围是欢乐的、麻木的、甚或是不无期待和畅想的。只有她,在看到这样的问题时无以言表个中苦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