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通”一声齐刷刷跪倒在地,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汉白玉地砖,身体抖如筛糠。

“御前喧哗,妄议臣属,尔等有几颗脑袋?”赵普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锥,“滚下去!自去领二十军棍!再有下次,仔细你们的皮!”

侍卫们如蒙大赦,又惊恐万分,连滚爬爬地退了下去,连头都不敢抬。

空气瞬间安静得可怕,只剩下徐如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。

赵普这才转向徐如,

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毫无表情的模样,仿佛刚才那雷霆之怒从未发生过。

他微微颔首:“徐郎君,陛下宣你进去。”

语气平淡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徐如只觉得双腿灌了铅,每一步都重逾千斤。

她低着头,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鞋尖,

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那宽大的绿色布料里。

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鹌鹑,挪着“趋步”进了御书房,

全程不敢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眼。

“草民徐如,叩见陛下!陛下万岁万万岁!”

声音不高,还带着明显的颤抖。

司马庞正提笔批阅奏章,闻声抬了抬眼皮。

当目光触及殿中那抹……极其扎眼的浅绿色,

以及那裹在巨大布料中、几乎要缩成一个点的身影时,

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清晰地闪过一丝……不解。

以及,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满意。

嗯,很“鲜亮”。

虽然这“鲜亮”的方式……

别致得超出了他的预期。

这徐家小子,倒是有几分……破罐子破摔的“勇气”。

或者说,是对他昨日那“晦气蠢笨”评价的……无声抗议?

有点意思。

“平身。”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药囊,可配好了?”

“回……回陛下……配……配好了……”徐如抖着手,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普通素布缝制的小药囊,

双手高举过头顶,动作僵硬得像捧着个烧红的炭球。

赵普无声上前接过,检查无异后,才恭敬地呈到御案上。

司马庞放下朱笔,拿起那个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小药囊,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。

一股混合着熟地黄的微甘、当归的辛香、白芍的清酸、酸枣仁的微涩以及桑寄生等草木气息的、颇为醇和的药香弥漫开来。

他昨日只是随口一说,没想到这小东西还真配出来了,而且闻起来……似乎有点门道。

“嗯。”皇帝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,

目光却并未离开下方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“绿麻袋”。

“徐如。”

“草……草民在!” 徐如一个激灵,头埋得更低了。

“抬起头来。” 司马庞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徐如浑身一僵,内心疯狂挣扎。

她极其缓慢地、如同生锈的机械般,一点一点抬起了头。

眼睛,却死死盯着御案上那个鎏金瑞兽香炉的兽脚,绝不敢与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对视。

小脸惨白,嘴唇紧抿,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冷汗,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。

司马庞将她这副如临大敌、视死如归的模样尽收眼底。

他微微眯起了眼。

皇帝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,在徐如身上缓缓扫过:

那过分空荡的肩线,那勒得死紧却依旧显得纤细异常的腰身,

那低垂着、睫毛却不安颤动的眼睑,

还有那因为过度紧张,而显得格外小巧精致的下巴……

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

在司马庞心中漾开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