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衣,袖子高高挽起,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。
她脸上蒙着一块干净的布巾,只露出一双锐利专注的眼睛。
此刻,她正半跪在一个伤兵面前。那士兵大腿被长矛贯穿,伤口狰狞,高烧不退,意识模糊。
“按住他!”张蔷对旁边的药童喝道,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,在烈酒里浸过,眼神专注地盯着伤口边缘发黑坏死的腐肉。
“忍一下!”话音未落,手起刀落!
动作快、准、狠!
一块腐肉被干净利落地剜了下来!
“呃啊!”伤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身体剧烈抽搐,被几个药童死死按住。
张蔷面不改色,迅速用烈酒冲洗创面,撒上厚厚的、气味刺鼻的金疮药粉,然后用干净的布条迅速包扎。
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利落。
“好了!抬下去!下一个!”她站起身,甩了甩手上的血污,声音依旧平稳,仿佛刚才只是切了块豆腐。
就在这时,伤兵营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。
谢则披着厚重的玄色大氅,脸色还有些苍白,但精神好了许多。
他正带着几名副将巡视营地,慰问伤员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身影张蔷。
他看着她利落地处理伤口,听着她冷静到近乎无情的指令,看着她被血污弄脏的袖口和蒙面布巾上方那双专注得发亮的眼睛。
一股莫名的、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悄然滋生。
他记得她刚到凉州那晚,是直奔他卧房来的……
可现在,她眼里似乎只有这些伤兵?
谢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张蔷处理伤员的那排通铺前。
张蔷刚给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包扎好,正低头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。
她头也没抬,仿佛没看见门口杵着的将军大人,只对着旁边一个递水过来的药童吩咐:
“水不够烫,再去烧一锅!要滚开的!还有,告诉后面熬药的,三七粉不够了,让他们赶紧去库房领!磨蹭什么!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那药童被她一瞪,吓得一哆嗦,连忙跑开。
谢则被晾在一边,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。
他清了清嗓子,试图引起注意:“咳……张娘子辛苦了。将士们恢复得如何?”
张蔷这才抬起头,蒙面巾上方的眼睛扫了他一眼,眼神像在看一个普通的路人甲。
她一边麻利地用烈酒擦拭着手中的小刀,一边回答,语气公事公办:
“回将军,大部分伤情稳定。有几个重伤的,看今晚能不能熬过发热关。药材消耗太大,尤其是金疮药和麻沸散,王医令已派人回京催要了。”
她说完,目光又落回药箱,拿起一包银针,走向下一个痛苦呻吟的伤兵,完全没打算继续寒暄。
谢则:“……”
他身后的副将憋着笑,小声嘀咕:“将军,这位张娘子……够厉害的,比咱们军法处的都尉还吓人。”
谢则瞪了副将一眼,心里那股莫名的别扭感更重了。
他看着张蔷蹲下身,手法娴熟地给那个伤兵施针止痛,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和……柔和。
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,有点酸,有点涩,还有点……失落。
好像自己特意绕过来,在她眼里还不如那个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兵重要。
他站了一会儿,觉得浑身不自在,正想转身离开。
张蔷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,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句冷冰冰的话:
“谢将军伤未痊愈,此地病气重,不宜久留。请回吧!养好伤,少来添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忙了!”
这话像根小针,精准地扎了谢则一下。
他堂堂镇西将军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