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……陛下!”徐崇的声音都劈叉了,带着哭腔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“噗通”一声又跪下了!

这次跪得结结实实,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他也顾不上疼,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索着什么,动作慌乱得像要掏救命符。

司马庞被他这夸张的反应弄得眉头一皱:“徐爱卿,你这是……”

“陛下!陛下容禀!”徐崇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一卷明黄色的、保存得极好的绢帛!

他双手高举过头顶,如同捧着尚方宝剑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

“陛……陛下!微臣……微臣不敢忘!陛下隆恩浩荡!赐……赐予小女徐如……婚……婚嫁自由之权!圣旨在此!‘婚配之事,全凭其心,任其自主,不得干涉’!陛下金口玉言!字字珠玑!微臣……微臣一家,铭记五内!绝……绝不敢违逆圣意,擅自……擅自做主啊陛下!”

徐崇一边说,一边砰砰磕头,那卷圣旨被他举得高高的,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,仿佛一道无形的护身符。

司马庞看着徐崇手里那卷无比眼熟的圣旨,

再看看他磕头如捣蒜、涕泪横流的狼狈样子,脸瞬间黑了一半!

一股郁气堵在胸口,上不去下不来!

这……这叫什么?

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!

而且是被自己亲手颁的圣旨,砸了个结结实实!

他当初为了安抚徐家,也为了彰显自己对徐如的“尊重”和“不同”,特意下了这道“婚嫁自由”的圣旨。

没想到,如今竟成了徐崇这老狐狸拒绝送女入宫最冠冕堂皇、最让他无法反驳的挡箭牌!

“你……”司马庞指着徐崇,手指都有点抖,

想发火,看着那卷明晃晃的圣旨,又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
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,说这圣旨不算数吧?

司马庞憋了半天,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带着浓浓的憋屈和无奈:

“……朕知道了!起来!拿着你的圣旨……滚出去!”

最后三个字,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。

“谢……谢陛下隆恩!”徐崇抓起圣旨,抱起药箱,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紫宸殿,

那速度,仿佛年轻了二十岁。

司马庞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,看着徐崇消失的方向,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,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噌往上冒!

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支朱笔,“咔嚓”一声,狠狠掰成了两截!

墨汁溅了他一手,也浑然不觉。

“婚嫁自由……好一个婚嫁自由!”

司马庞盯着手上漆黑的墨汁,咬牙切齿地低吼,像一头被自己的笼子困住的暴躁雄狮。

紫宸殿内殿,夜色沉沉,烛火摇曳。

徐如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,轻轻放在龙床边的小几上。

司马庞靠在床头,寝衣半敞,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和已经拆掉绷带、只余一道浅浅红痕的伤处。

他脸色阴沉,薄唇紧抿,看也不看那碗药,目光沉沉地落在徐如身上,带着审视和……

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。

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。

“陛下,该用药了。”徐如的声音依旧平静,拿起银勺。

司马庞没动,也没张嘴。

他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点压抑的火气和执拗:

“阿如,朕再问你一次。入宫,伴在朕身边。你……愿不愿意?”

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,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。

徐如舀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
她没有抬头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
沉默,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
烛芯“噼啪”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。

又是这样!

又是沉默!

又是这种无声的抗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