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这雅致的环境,此刻却笼罩在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中。
院门口侍立着两个神色紧张的小厮,见到老嬷嬷,连忙躬身行礼,大气不敢出。
老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,这才打起门帘,引着徐如二人进入正房。
房内陈设简洁雅致,却处处透着文墨气息。
临窗一张大书案,笔墨纸砚摆放齐整,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。
然而,最引人注目的,却是挂在屏风旁衣架子上的一件官袍!
那官袍是深沉的紫色,在略显昏暗的室内,依然流转着内敛而华贵的光泽。
徐如帷帽下的目光扫过那件官袍,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三品!至少是三品大员!
她心中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难怪崔老夫人如此雍容气度,原来这“不成器”、“为情所困”的小儿子,竟是朝中手握重权的高官!
这潭水,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!
老嬷嬷显然也注意到了徐如的视线,脸上掠过一丝复杂,
连忙快步走到里间的拔步床前,手脚麻利地将那层层叠叠的深青色床帏放了下来,只留靠外侧一道不大的缝隙。
她低声对着床内道:“小郎君,老夫人请了位极好的医女来给您瞧瞧,您……您就伸出手腕,让医女诊诊脉吧?”
老嬷嬷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,也透着一丝无奈。
床内一片死寂,没有任何回应。
只有压抑的、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隐约从床帏中传来。
老嬷嬷叹了口气,对着徐如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眼神充满了恳求。
徐如定了定神,压下心中的波澜。
她示意张蔷将药箱放在床前的圆桌上,自己则轻步走到床帏前。
隔着那道缝隙,隐约可见锦被下躺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轮廓,
脸朝里,看不清面容。
一只骨节分明、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腕,
被老嬷嬷轻轻从床帏中拉出,无力地搭在床沿。
那手腕瘦得仿佛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,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,透着一股浓重的病气和颓败感。
与那象征着权势和力量的紫袍形成了刺眼的对比。
徐如无声地在床前的鼓凳上坐下。
她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,隔着帷帽垂下的薄纱,轻轻搭在了那只冰凉瘦削的手腕上。
指尖传来的脉搏跳动,微弱而混乱,时快时慢,如同风中残烛,充满了溺水后的虚弱和一种深不见底的郁结沉疴。
这脉象,比崔老夫人的还要凶险几分!
心脉受损,肝气郁结如磐石!
徐如帷帽下的眉头紧紧锁起。
她手指微微用力,试图更清晰地感知脉象的变化,
同时,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低声道:“蔷表妹,取针囊。备‘百会’、‘内关’、‘神门’、‘太冲’针。”
“是,表姐!”张蔷立刻应声,手脚麻利地打开药箱,取出针囊,
又从针囊里精准地抽出徐如点名的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,整齐地放在一块干净的棉布上备用。
就在徐如话音落下的瞬间!
那只原本死气沉沉搭在床沿、任她诊脉的冰凉手腕,猛地一震!如同被什么击中!
紧接着,那五根瘦削却异常有力的手指,如同铁钳般骤然收紧!
死死地、牢牢地扣住了徐如搭在他脉门上的三根手指!
“啊!”徐如猝不及防,帷帽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呼!
她本能地想抽回手,但那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,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,
带着一种绝望的、不容挣脱的执拗!
她的手指被捏得生疼,几乎能听到骨节被挤压的轻微声响!
“表姐!”张蔷正捧着针转身,看到这一幕,吓得魂飞魄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