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如的目光落在那份空白身籍上,又移到旁边记录着柴米油盐的账册。

她没有犹豫,用力地点点头:“我知道。太医署……是不能去了。”

她抬起头,眼中非但没有失落,反而亮起一种新的、充满生机的光,那光甚至比烛火还要明亮几分,“爹,哥,我想开一家医馆。”

“开医馆?”徐崇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,忘了“病逝”的晦气,也忘了对“双生妹妹”的担忧,职业病立刻占了上风。

他皱着眉,上下打量着女儿,

“就凭你?刚考过医佐,连个正经病人都没独立看过几个!你开医馆?开什么玩笑!治个头疼脑热还行,万一碰上疑难杂症,砸了招牌事小,吃上官司可怎么办?”

他连连摆手,仿佛已经看到女儿医馆门可罗雀、债主临门的惨状。

“爹!”徐如急了,身体前倾,双手按在桌沿,

“我跟着您学了这么多年,又在太医署历练过,基础药理、常见病症我都懂!我可以从简单的看起!而且……”

她眼珠一转,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撒娇耍赖的神情,凑近徐崇,声音也软了下来,

“您不是心疼女儿嘛……您看,等我那‘小医馆’开起来,您能不能……时不时屈尊降贵,去坐个诊?也不用天天去,就隔三差五,露个脸就行!有您这位‘杏林圣手’坐镇,还怕没有病人慕名而来?到时候,女儿就在旁边给您打下手,端茶递水,抄方抓药,保管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!爹求您了!”

她拖着长长的尾音,双手合十,眼巴巴地望着徐崇,像只讨食的小猫。

徐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攻势弄得一愣,看着她亮晶晶充满期盼的眼睛,听着那软糯的“爹”字,心里那点“严父”的架子顿时摇摇欲坠。

他板着脸,哼了一声,别过头去,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。

他端起已经半凉的鸡汤,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,含糊道:

“哼!想得美!老子堂堂太医令,去你那小破医馆坐诊?传出去像什么话!再说了,宫里那么多贵人等着请脉,我哪有那闲工夫!”

徐如一看有门儿,立刻打蛇随棍上,绕过桌子跑到徐崇身边,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:

“爹!不用您天天去嘛!就偶尔!偶尔去一次就好!就当……就当是微服私访,体察民情了?您想想,宫里的贵人,那病能随便看吗?束手束脚的!可外头的百姓不一样啊!头疼脑热,跌打损伤,那才是真真正正考验手上功夫的地方!您去了,正好大展身手,让那些说您只会给贵人开温补方子的家伙们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‘圣手’!而且……”

她凑到徐崇耳边,压低声音,带着点小狡猾,

“您去了,女儿在旁边学,那不是比在太医署听那些老学究讲经强百倍?这叫‘实践出真知’!”

徐崇被女儿摇得心都快化了,又被她这番“微服私访”、“大展身手”、“实践出真知”的歪理邪说说得有点飘飘然。

他斜睨着徐如,脸上的严厉早就绷不住了,只剩下强装的嫌弃:

“去去去!少给我灌迷魂汤!还‘圣手’?你爹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?让人知道我去给平头百姓看诊……”

话虽如此,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动。给普通百姓看病,确实没那么多顾忌,更能施展所学。

徐矩一直安静地看着妹妹施展“撒娇大法”攻克父亲这座堡垒,此时才放下筷子,缓缓开口,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一锤定音的味道:

“父亲,如儿有此志向,是好事。开医馆,既能让她学以致用,又能真正济世助人,总好过……困于后宅,蹉跎岁月。”

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,显然也考虑到了皇帝那边潜在的压力,让徐如有份独立的事业,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。

“至于您的顾虑……”

徐矩看向徐崇,眼神带着安抚和深意:“我会修书洛阳,快马加鞭,请舅公他老人家入京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