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矩接过茶杯,却没有喝,只是用温热的杯壁熨贴着冰凉的掌心。

他沉默了片刻,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。

最终,他抬起眼,目光沉沉地看向徐如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:

“紧急?呵。陛下心思缜密,哪有什么‘紧急’公务,非得夤夜召见一个国子监司业、一个太常寺卿、再加一个禁军都尉?”

徐如端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,心猛地一沉。

徐矩看着妹妹瞬间绷紧的肩线,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:

“不过是有人坐不住了。看着自己赐的宅子,自己还没踏足,倒先让旁人捷足先登,吃了温锅宴,还差点挨着坐罢了。”

徐矩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徐如,没有点破“旁人”是谁,但那眼神里的了然让徐如无所遁形。

徐矩呷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,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和更深的凝重:

“陛下这招‘假传召,真清场’,用得是炉火纯青。裴肃和谢则,怕是今晚在御书房里,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,就被晾在偏殿喝了半宿的凉茶,听了一耳朵关于‘恪守本分’、‘公私分明’的敲打。”

徐如手中的茶壶微微一晃,几滴茶水溅落在光洁的楠木桌面上。

她连忙放下茶壶,用袖子去擦,动作有些慌乱。

哥哥的话,像一把冰冷的钥匙,咔嚓一声捅开了她心中模糊的猜测。

皇帝......

果然是因为这个!

那强烈的掌控欲和隐晦的醋意,让她不寒而栗。

裴肃和谢则......

被敲打了?

“哥......我......” 徐如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解释?

否认?

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徐矩没有追问,只是将茶杯重重地放在小几上,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

他向前一步,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极具压迫感,目光如炬,紧紧锁住徐如躲闪的眼睛:

“如儿,这里没有外人,你跟哥说实话。陛下......裴寺卿......还有谢则那小子......你心里,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
徐矩问得极其直接,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。

没有拐弯抹角,没有旁敲侧击,直指这漩涡的核心

徐如的心意。

徐如像是被那目光烫到,猛地低下头,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宽大的袖口,好像那袖口可以给自己答案一样。

她感觉喉咙发紧,心跳如擂鼓。

怎么想的?

皇帝?

那个心思深沉、掌控欲极强的帝王,

每次靠近都让她又惧又......

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。

裴肃?

那个温润如玉、却在汤泉池边用灼热目光将她看穿的男人,

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,那眼神让她心慌意乱。

谢则?

那个从小一起长大、心思单纯、只会用野味和笑声表达关心的竹马大哥哥?

纷乱的念头在脑中冲撞,徐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

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靸鞋上,那点被茶水溅湿的深色痕迹。

看着妹妹这副鹌鹑似的模样,徐矩眼中闪过一丝心疼,

但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急。

他猛地吸了口气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锤,敲在徐如心上:

“哥不是在逼你!哥是怕你!怕你稀里糊涂,被卷进更深的地方!那宫门......是那么好进的?!那地方......吃人不吐骨头!韦氏、王氏......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明枪暗箭!你这样的性子......”

徐矩顿了顿,似乎觉得话说重了,语气缓了缓,带着一种沉重的暗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