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妨，无妨。徐医令赤子之心，一片忠君敬神之意，咱家明白。”

赵普掸了掸被徐崇抓皱、又被酒液溅湿的袖口，动作优雅，

“徐司业，裴寺卿，谢都尉，陛下还在等着，咱们这就动身吧？”

“是！”三人齐声应道。

徐矩最后看了一眼被自己架着、已经开始打酒嗝的父亲，又担忧地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妹妹，对管家老刘沉声吩咐：

“照顾好老爷和二郎。”

然后，与裴肃、谢则一起，

跟着赵普那深青色的背影，快步离开了这片杯盘狼藉、酒气熏天、刚刚经历了一场荒诞闹剧的饭厅。

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，

饭厅里只剩下徐崇含混的嘟囔声、徐如劫后余生般的喘息，

以及桌上那堆残羹冷炙散发出的混合气味。

徐崇终于支撑不住，身体一软，彻底瘫倒在徐矩刚才坐过的椅子上，

脑袋一歪，竟打起了响亮的呼噜，

袖口上的两块油渍在灯光下格外显眼。

徐如看着醉倒的父亲和空荡荡的门口，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，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。

她慢慢地、慢慢地坐回自己的椅子，

看着眼前那碗早已凉透、米粒黏成一团的米饭，

又看了看对面谢则碗里啃了一半的猪肋排，

最后目光落在裴肃刚才放下的那个空酒瓶上。

第118章 遇事只知道躲！

徐家新宅，漱玉轩。

更深露重，白日里喧嚣热闹和鸡飞狗跳的新宅终于沉入一片寂静。

前院隐约还能听到徐崇断断续续、夹杂着“灶王爷......酒......别烧我官袍......”的梦呓和震天响的呼噜。

徐如独自坐在自己精致却陌生的卧房外间，

对着铜镜，慢吞吞地拆解着束发的青玉簪。

镜中人脸色苍白，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，

白日里裴肃温润却灼人的目光、谢则毫无顾忌的热情、赵普那张恭敬却令人窒息的脸、父亲醉酒逼酒的荒诞......

种种画面走马灯似的在脑中盘旋，让她疲惫不堪，只想一头栽进锦被里，将这纷乱的一天彻底隔绝。

手指刚触到冰凉丝滑的锦被边缘

“笃笃笃。”

敲门声轻轻响起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
徐如动作一僵，心头猛地一跳。

这么晚了？

是那些宫里拨来的、她一个都不认识的婢女？

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中衣，声音带着警惕和浓浓的倦意：

“谁？我已歇下了。”

“是我。” 门外传来徐矩刻意压低、却难掩疲惫的声音。

徐如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暖意和新的紧张。

她立刻起身，趿拉着软底靸鞋，快步走到门边，拔掉门闩，拉开了房门。

徐矩一身深色常服站在门外，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微凉气息，脸色在廊下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有些晦暗，眉头习惯性地蹙着，眼下同样有着浓重的阴影。他显然也是刚回来不久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。

“哥？这么晚了，你......” 徐如侧身让开，

徐矩一步跨入屋内，反手轻轻合上了房门，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。

他没有立刻说话，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妹妹苍白疲惫的脸，

又扫了一眼梳妆台上拆到一半的发簪和纹丝未动的床铺，

最后落在窗边小几上那盏跳跃的烛火上，似乎在确认屋内的安全。

“吵醒你了？”徐矩的声音放得很低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

他走到小几旁，没有坐，只是用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烛台上凝结的烛泪。

“没......还没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