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
她知道这是父亲压箱底的绝活之一,一套极其讲究手法、力度和针感的温补针法,对驱寒除痹、促进愈合有奇效。

以前父亲只在给宫里贵人看诊时偶尔施展,从未在她面前详细讲解过。

徐崇也不多言,从随身携带的、被磨得发亮的紫檀木针匣中,取出一根三寸长的毫针。

他示意徐如放松,

一手稳稳托住她的伤腿,另一手拇指食指捻着针柄,

动作快如闪电,却又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精准,

瞬间,将针稳稳刺入徐如膝眼附近的足三里穴!

徐如只觉得穴位处微微一胀,并无多少痛感。

紧接着,她便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父亲的手法。

只见徐崇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,时而轻轻捻转提插,时而以指腹循着穴位周围的经络缓缓推按导引。

他的动作沉稳、流畅,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,每一次捻转的力度、角度都恰到好处,每一次按压都精准地引导着针下的气感。

“看这里,”

徐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如同在传授至高秘籍,

“进针要快,得气要准。捻转如雀啄,徐徐渐进,引阳气入里,如温火燎原,故名‘烧山火’。指下感觉沉紧涩滞,便是气至……”

徐崇一边操作,一边详细讲解着每个步骤的要领、针下的气感特征以及如何根据病人的反应调整手法。

昏黄的灯光下,徐如屏息凝神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那灵巧而稳定的手指,努力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、每一句精妙的讲解都刻进脑海里。

膝盖处传来一阵阵温热舒适的酸胀感,如同有暖流在筋脉中缓缓流淌,驱散着最后的寒意和僵硬。

这一刻,身份的秘密、权谋的阴影、情感的纠葛仿佛都暂时远去,

只剩下纯粹的医道传承,和对父亲高超技艺的由衷敬佩。

连续两晚的“夜课”下来,徐如不仅对“烧山火”针法有了深刻的理解,

自身的针灸技艺也仿佛打通了某个关窍,精进不少。

而更让她和徐崇惊喜的是,在针法与温泉的双重作用下,徐如的膝盖恢复神速!

第三天清晨,

当徐如尝试着在徐矩小心翼翼的搀扶下,扶着轮椅慢慢站起,试探性地将重心移到伤腿上时,那曾经钻心的刺痛感已经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酸胀。

她咬着牙,在父兄紧张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,竟然真的颤颤巍巍地、一步一顿地,在院子里走了起来!

虽然步伐缓慢僵硬,如同刚学步的孩童,姿势也颇为怪异滑稽,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!

“好!好!好!”徐崇激动得连说了三个好字,老怀大慰,眼眶都有些湿润。

徐矩也露出了连日来难得的、发自内心的笑容,小心翼翼地护在徐如身边,随时准备搀扶。

连蹲在院门口擦猎叉的谢则都看呆了,随即兴奋地跳起来,拍着大腿嚷嚷:

“小如能走了!太好了!晚上加餐!我再去弄点好的!”

徐如的心情,随着腿伤的明显好转和行动能力的恢复,也如同拨云见日,明朗了许多。

山庄清新的空气,远离太医署和皇宫的短暂自由,

谢则每日带来的充满生机的“山野馈赠”和笨拙却真诚的逗趣,都让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、真正放松的笑容。

陛下回宫带走的无形压力似乎也消散在群山之间,整个山庄的气氛都显得轻快起来。

谢则敏锐地捕捉到了徐如心情的变化,更加干劲十足。

他几乎把徐如当成了需要精心呵护的易碎品,嘘寒问暖,殷勤备至。

徐如想喝水,他立刻把水碗递到嘴边。

徐如在院中练习走路,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,张开双臂做出保护的姿态,嘴里还不停念叨:“慢点慢点!看着脚下!别摔着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