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,飞快地把手缩回袖子里,
下意识地,看了一眼还在高谈阔论的谢则,
又心虚地低下头。
谢则正说到激动处,挥舞着羊排骨头:“......要我说,下次再敢来,我就......”
“ 裴大人”三个字像冷水浇头,他的豪言壮语戛然而止,
举着骨头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豪迈瞬间变成了错愕和......
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谢则飞快地把骨头放下,抹了抹油乎乎的嘴,试图坐得更端正些。
厅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。
烤羊排的香气、鱼脍的鲜味、酒香,此刻都仿佛凝固了,
混合出一种名为“尴尬”的复杂气息。
“快......快请!”徐崇总算顺过气,一边咳嗽一边慌忙整理自己沾了酒渍、油渍的衣襟,
试图找回一点太医令的“体面”,可惜效果甚微。
徐矩也迅速放下酒杯,正襟危坐,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沉稳,
只是眼神深处,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警惕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裴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他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常服,纤尘不染,步履从容,
与厅内杯盘狼藉、酒气肉香弥漫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裴肃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润笑意,目光在厅内迅速扫过,
徐崇狼狈地擦着胡子,官袍前襟湿了一片;
徐矩正襟危坐,但绯色官袍上那点酒渍格外显眼;
徐如低着头,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,耳根通红;
最显眼的,是那个大大咧咧坐在主客位、手里还捏着半块羊排、嘴角油光锃亮、正一脸“憨厚”笑容看着自己的谢则!
旁边案几上那个还冒着寒气的鱼脍桶、空了大半的酒坛子、堆满骨头的碟子......
无不昭示着,这里刚刚结束一场怎样的“盛宴”。
裴肃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,
只是那温润的眼底,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和......玩味。
他仿佛没看到谢则的存在,先是对着徐崇和徐矩从容行礼:
“裴肃冒昧,深夜叨扰,还望徐医令、徐司业海涵。”
声音清朗悦耳,如同玉石相击。
“哪里哪里! 裴大人光临寒舍,蓬荜生辉!”徐崇赶紧还礼,声音还带着点咳嗽后的沙哑,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。
徐矩也起身还礼,态度客气而疏离:“ 裴大人言重了,请坐。”
裴肃这才像是刚看到谢则,微微颔首,笑容依旧温和:“谢都尉也在?真是巧了。”
那“巧”字,说得轻飘飘,却意味深长。
那声“谢都尉”唤的亲热,却让谢则虎躯一震。
谢则像是才反应过来,猛地站起身,动作大得带倒了凳子,
他手忙脚乱地把凳子扶好,
胡乱地朝裴肃拱了拱手,嗓门依旧洪亮,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结巴:
“表......表舅!您......您怎么来了?吃了没?这......这鱼脍不错!胡商刚片好的!还有这羊排......”
谢则热情地指着桌上的残羹冷炙,试图邀请,场面更加尴尬。
徐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连忙打圆场:“贤侄...... 裴大人何等人物,怎会......”
他想说“怎会看得上这些”,又觉得不妥,卡壳了。
裴肃仿佛没听到谢则的邀请,也没在意桌上的混乱。
他目光转向徐崇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:“裴某听闻今日御史台在太医署......多有搅扰。徐医令受惊了,可还安好?”
裴肃一边说着,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青瓷小瓶,轻轻放在徐崇手边的桌角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