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是吗?”李御史拖长了调子,显然不信。
他慢条斯理地,端起旁边小吏刚续上的第三杯茶,吹了吹浮沫,
“那......上月十五,库房钥匙是谁保管的?可有交接记录?”
徐崇眼前发黑。
钥匙?
谁他妈天天记钥匙给谁了!
太医署又不是国库!
徐崇感觉,自己的耐性,快被这锱铢必较、鸡蛋里挑骨头的盘问磨光了,后背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。
他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,拍案而起骂一句“竖子欺人太甚!”
那可就真坐实了“藐视御史、阻挠核查”的罪名,
正好给了御史台那些老狐狸落井下石的借口!
徐崇偷偷把手伸进袖袋,摸了摸里面一个硬邦邦的小瓷瓶,
那是他以防万一备下的速效护心丸。
公房外,几个探头探脑的同僚身影一闪而过,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:
“啧,还没完呢?徐医令这回怕是......”
“谁说不是,刚得了天大的脸面,转头σσψ就......唉,福祸相依啊。”
“小声点!别让里面那位听见!”
太医丞王金水踱着方步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“忧心忡忡”,端着一杯茶走过来,
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里面的徐崇听见:
“唉,徐医令也是不易啊,一把年纪了,还要受这份折腾。这御史台......也忒较真了点。”
这话听着像安慰,实则火上浇油。
徐如站在配药房门口,远远看着父亲公房紧闭的门,
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李御史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盘问声,心揪成了一团。
父亲本就憔悴不堪的脸色,更是灰败得像蒙了层土。
徐如手里捏着一包刚配好的安神药材,是打算悄悄塞给父亲的。
她认定,这无妄之灾定是哥哥在朝堂上得罪了人,
那些人,奈何不了刚正不阿的哥哥,
就拿老实巴交、官职低微的父亲开刀!
卑鄙!
就在徐如忧心如焚,恨不得冲进去替父亲分担时,
一个熟悉的身影,出现在太医署院门口。
是赵普身边那个总板着脸的小内侍。
小内侍目不斜视,径直走到徐如面前,声音不高,
却足以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都听见:
“徐医佐,陛下宣召,御书房侍墨。即刻随咱家走吧。”
“侍墨?”
徐如一愣,随即心头涌上更复杂的情绪。
担忧父亲,害怕见皇帝,还有一丝......
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被这无休止骚扰逼出的逃避念头。
徐如下意识地,看向父亲紧闭的公房门。
小内侍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
但声音压低了一分,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:
“徐医令这边......自有御史台的规矩。徐医佐,莫让陛下久等。”
这话既是提醒,也隐隐透着一股“陛下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”的意味。
徐如咬了咬下唇,只能点头:“是。”
她匆匆将手里的安神药包塞给旁边一个相熟的典药,低语几句,便跟着小内侍走了。
徐如能感觉到,身后无数道目光的聚焦,
有同情,有探究,
也有王金水,那种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。
踏入御书房那熟悉的、带着淡淡龙涎香和墨香的气息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