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家三人伏地叩首:“臣谢陛下隆恩!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声音参差不齐,
徐崇,更是带着颤抖和虚弱。
赵普并未让他们起身,而是话锋一转,声音依旧平板,却如同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:
“陛下体恤下臣,念及徐医令父子三人同住一院,虽显天伦,然......”
他刻意顿了顿,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徐如,又扫过徐崇和徐矩,
“......然徐司业、徐医佐皆已成年,同处一院,起居之间,恐有不便,亦不合礼法规制。长此以往,恐惹非议,有碍清名。”
轰!
徐崇的身体猛地一颤!
徐矩猛地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震惊!
徐如,更是吓得小脸煞白!
赵普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反应,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:
“陛下特命工部,于皇城西侧安仁坊,择一清幽雅致、五进三路之大宅,赐予徐家。宅内东西跨院分明,庭园广阔,足可安置。”
“待修缮妥当,便请徐医令携家乔迁。如此,既可全父子天伦,又可避瓜田李下之嫌。陛下......用心良苦啊。”
“避嫌”?!
“瓜田李下”?!
赐五进三路的大宅子?!
就因为他们父子三人住在一个院子里?!
这哪里是赏赐?!
这分明是皇帝嫌徐家现在的宅子碍眼!
嫌徐如离父兄太近!
是在用最体面、最不容拒绝的方式,将徐如彻底从父兄的羽翼下剥离出来!
是在为将来......铺路!
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,瞬间攫住了徐家三人!
徐崇再也顾不得什么御前礼仪,猛地抬起头,
因为激动和恐惧,声音都变了调:
“赵总管!使不得!万万使不得啊!寒舍虽陋,然父子情深,同住一院正显天伦!”
“绝无......绝无不妥!更不敢......不敢劳陛下如此厚赐!”
“臣......臣父子三人......恳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“臣等......臣等愿即刻进宫,叩谢天恩!当面陈情!”
他一边说,一边挣扎着就要爬起来,仿佛立刻就要冲进宫去。
徐矩也立刻叩首,声音沉稳却带着急切:
“臣附议!陛下隆恩,臣父子万死难报!然赐宅之事,过于厚重,臣等惶恐难安!恳请赵总管代为回禀,容臣父子明日......不!即刻入宫面圣谢恩!”
徐如也跟着磕头,声音带着哭腔:“臣......臣也去!求陛下......”
“三位,不必了。”赵普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,瞬间浇灭了徐家三人最后的希望。
赵普微微躬身,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“体贴”,
“陛下早有明示:徐医令今日御花园受风,又乍闻喜讯,恐心神激荡,宜静养。徐司业、徐医佐亦需整理新赐之物。”
“陛下体恤,特免尔等今日谢恩之举。心意......陛下已明了。安心......领受便是。”
说完,赵普根本不给徐家三人再开口的机会,对着身后小内侍挥挥手。
内侍们立刻将手中捧着的赏赐,
那对须发皆张的老山参、温润的药箱、洁白的宣纸、精致的玉管笔、沉重的白玉镇纸和墨锭,
以及那两箱刺目的华服,
小心翼翼地,堆放在厅堂中央的空地上。
明黄的绸布,在烛光下闪着刺眼的光。
“陛下的心意,都在这里了。房契地契,待工部修缮完毕,自会送来。”
赵普对着面如死灰的徐家三人,再次微微躬身,
“咱家......回宫复命。徐医令,好生将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