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矩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,古板的脸上神色变得无比凝重。
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温凉的茶,却没有喝,只是紧紧握在手中,
仿佛在汲取一丝力量,也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。
徐矩沉吟片刻,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名字
都是他在国子监默默观察、筛选过的寒门或小世家出身的学子,
品性、才学都经得起推敲,
且尚未被王、韦两大氏族完全染指。
“裴大人所言极是。” 徐矩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清晰,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,
“御史之职,关乎朝廷清明,非刚正不阿、明辨是非者不可为。徐某不才,于国子监中,确见一二寒素子弟,品学兼优,颇有风骨。”
徐矩报出了两个名字,并简要阐述了他们的籍贯、学业所长及性情特点。
他没有提第三个名字
那是他最为看好,也认为最符合皇帝“不畏权贵”要求的一个人选。
他也需要留一手,也需要观察裴肃和皇帝的反应。
裴肃听得非常认真,不时微微颔首。
他拿起案上的紫毫笔,在徐矩提到的名字旁边,做了简略的标注。
徐矩注意到,他书写时手腕沉稳,笔迹清峻有力。
“徐兄慧眼。” 裴肃放下笔,脸上露出赞许之色,
“此二人,肃亦有耳闻,确是可造之材。徐兄所荐,肃会如实禀明陛下。”
裴肃顿了顿,目光再次变得深邃,意有所指地补充道,
“不过,御史台水深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陛下虽求贤若渴,亦需权衡各方。最终何人能担此重任,还需陛下......自有圣裁。”
他强调了“圣裁”二字,既是提醒徐矩最终决定权在皇帝,
也是在暗示,这场人才举荐背后,是皇帝与世家在御史台这个关键位置上的无声角力。
裴肃作为裴氏子弟,身处其中,其立场和传递的信息,本身就充满了微妙的权谋色彩。
徐矩心领神会,郑重地点点头:“徐某明白。一切,自当以陛下旨意为准。”
他明白,自己报出的名字,不过是投入深潭的石子,
能激起多大涟漪,全看皇帝如何运用。
而他徐矩和整个徐家,早已是这盘棋局中无法抽身的棋子。
公房内,茶香依旧袅袅,但气氛已与方才截然不同。
玉佩的纠葛、断袖的流言,似乎都被这份沉甸甸的御史台名单暂时压下。
然而,那份无形的张力,那份关乎家族存亡、朝堂风云的凝重,却比之前更加浓厚地弥漫在两人之间。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入,
将博古架的影子拉得老长,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。
裴肃拿起那份名单,
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,
动作优雅从容。
裴肃抬眸看向徐矩,脸上,重新浮现出那抹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,
仿佛刚才一切剑拔弩张,和深沉的权谋试探,都未曾发生。
“徐兄,茶凉了。我让人再换一壶?”
第45章 滚到朕面前来!
未时三刻,御书房。
空气里,弥漫着龙涎香沉静的气息,却压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。
司马庞端坐在宽大的御案后,面前摊着一份关于春耕的奏疏,朱笔悬在半空,笔尖已经悬停了好一会儿。
他的目光看似落在奏疏上,实则早已穿透了那密密麻麻的字迹,飘向了殿外空荡荡的回廊。
徐如没来。
每日未时二刻,那个小身影,总会准时出现在御书房外,进来回禀些枯燥的医理药性,或是进献些稀奇古怪的药囊。
司马庞习惯了这短暂的、带着点捉弄意味的调剂。
可今日,未时三刻的铜漏声都响过了,殿外依旧静悄悄。
司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