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原来是徐府新来的婢子,翠花娘子?”

他刻意加重了“翠花娘子”四个字,听得帷帽下的徐如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,心都跳到了嗓子眼。

“既是婢子……”

司马庞目光扫过徐崇和徐矩那副魂飞天外的模样,又落回那个抖得像筛糠的“灰布袋”身上,

语气变得理所当然,甚至带着点“体恤主家”的意味,

“那正好。此地荒僻,人手不足,便劳烦翠花娘子,伺候一二吧。”

徐崇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,天旋地转!

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笨手笨脚打翻御酒、或者被陛下识破身份后,血溅五步的恐怖场景!

他喉咙一甜,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!

徐矩的心也沉到了谷底,

但他比父亲更快地,捕捉到了皇帝眼底深处,那一闪而过的、绝非恶意的……兴味。

甚至是一丝……

纵容。

就在徐崇绝望地闭上眼睛、准备听天由命时,

司马庞接下来的话,却让这对父子再次如遭雷击。

“不过,”

皇帝话锋一转,目光落在徐如身上,

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、不容置疑的“关照”,

“这河水寒凉,翠花娘子是女儿家,莫要碰冷水。那些粗重的食盒、炭火,也莫要沾手。”

司马庞顿了顿,目光扫过徐崇和徐矩,仿佛在吩咐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,

“就让她……坐在此处,添添酒水便好。”

司马庞指了指自己身侧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草地。

徐崇猛地睁开眼,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!

让女儿坐在皇帝身边侍酒?!

这……这比让她去碰冷水拿重物,还要命一百倍!

这不是明摆着往火坑里推吗?!

徐崇哆嗦着嘴唇,想说什么,却被徐矩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。

徐矩此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!

徐矩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皇帝看向妹妹时,

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、极其细微的……专注。

陛下他……对如儿……

徐如已经完全懵了。

巨大的恐惧,让徐如失去了思考能力,只能像个提线木偶,

在父亲和哥哥绝望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

僵硬地、同手同脚地,挪到那块指定的草地旁。

徐如不敢坐实,只敢用半边屁股极其谨慎地挨着一点点草皮,

身体绷得,像一块随时会断裂的木板。

那顶巨大的灰纱帷帽,

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屏障,

也是沉重的负担。

赵普无声地折返回来,手中竟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鎏金提梁酒壶,和几只同款的素面银杯。

他将酒壶放在徐如身边的地上,又无声地退开。

“翠花娘子,”司马庞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,打破了死寂,“劳烦,斟酒。”

“是……是!奴婢遵命!”徐如的声音隔着帷帽传来,抖得如同风中残烛。

她伸出同样颤抖的手,摸索着去拿那个冰凉的酒壶。

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得不听使唤,几次才勉强抓住壶柄。

徐如深吸一口气,努力回忆着在话本里看过的丫鬟斟酒姿势,

一手托住壶底,一手小心翼翼地倾斜壶身。

清冽的酒液带着醇厚的香气,注入银杯。

然而,徐如的手抖得太厉害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