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如捂着那点被“龙爪”碰过的手背,

只觉得那块皮肤火烧火燎,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
她欲哭无泪地,看着案头那根象征着“御前监工”的紫檀镇尺,

再看看外面依旧高悬的日头,只觉得这温书时光,漫长得没有尽头。

暖阁里,依旧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,和徐如强打精神翻书的窸窣声。

赵普悄无声息地走进正殿,躬身禀报:“陛下,太常寺卿裴肃裴大人求见,言有春祭仪程细节需陛下定夺。”

正在批阅奏章的司马庞笔尖一顿,抬起头,眼神瞬间冷了下来。

春祭仪程?

昨日太常寺才呈过详细章程,何须他裴肃此刻再来“定夺”?

司马庞的目光,下意识地飘向东暖阁的方向,一丝冷峭的讥诮浮上嘴角。

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“宣。”司马庞放下朱笔,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
片刻,裴肃一身庄重的朝服,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,躬身行礼:“臣裴肃,参见陛下。”

“裴卿平身。”司马庞靠在椅背上,姿态闲适,指尖随意点着御案,

“春祭仪程……有何不妥?昨日呈上的章程,朕记得裴卿也过目首肯了。”

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无形的压力。

裴肃心头一凛,面上依旧温雅从容:

“回陛下,章程确已完备。只是……事关宗庙社稷,礼莫重于祭。臣思虑再三,觉其中几处仪仗排列及祭文宣读时辰,或可再行斟酌,以求尽善尽美,彰显天家威仪,故特来请陛下圣裁。”

裴肃应对得体,理由冠冕堂皇。

司马庞的目光却锐利如刀,似乎要穿透他这层温润的表象。

“哦?裴卿倒是勤勉。”

司马庞慢悠悠地开口,端起手边的茶盏,

轻轻撇了撇浮沫,语气忽然一转,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,

“只是……朕听闻,裴卿近日似乎对太常寺下属太医署的事务,也格外‘上心’?”

裴肃心中猛地一跳。

他稳住心神,恭敬道:“陛下明鉴,臣身为太常寺卿,督察署内各司属员乃分内之责。太医署为宫廷供奉,关乎圣体安康,臣自不敢懈怠。”

“督察属员?”司马庞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,

“督察到……亲自将一个小小学徒从御书房外抱回太医署?还惹得满城风雨,流言蜚语?”

放下茶盏,司马庞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裴肃,语气陡然转冷,

“裴肃!你出身河东裴氏,世代簪缨!朕视你为股肱近臣!你可知,这‘断袖分桃’的污名,不仅辱没你裴氏门楣,更是玷污朕的清名!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这宫闱朝堂?!”

这一番话,字字诛心,重若千钧!

裴肃脸色瞬间发白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:

“陛下息怒!臣……臣当日情急之下,唯恐徐……徐如晕厥于御前失仪,有碍观瞻,才……才僭越行事!绝无半分他念!”

“臣对陛下忠心耿耿,天地可鉴!至于流言蜚语,皆是宵小之辈恶意揣测,臣行得正坐得直,问心无愧!”

裴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依旧维持着臣子的体面,只是袖中的手,已紧紧攥成了拳。

“问心无愧?”司马庞冷哼一声,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下方跪伏的臣子,

“好一个问心无愧!裴卿,朕希望你真能问心无愧!”

皇帝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,

“春祭之事,既已议定,便按章程办理!些许细枝末节,裴卿自行斟酌即可,不必再来烦朕!至于太医署那个小学徒……”

刻意停顿了一下,司马庞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东暖阁的方向,语气淡漠,

“他这几日需专心备考,朕已将他拘在偏殿温书。裴卿身为上官,更应体谅,莫要以无关琐事前去搅扰!退下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