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中,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,
和一种名为“劫后余生”的、带着血腥味的沉重。
徐崇趴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,臀腿处包裹着厚厚的白布,隐隐透出药膏的褐色和刺目的暗红。
二十大板,实打实地挨在身上,皮开肉绽,筋骨欲裂。
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伤口,疼得他龇牙咧嘴,冷汗涔涔。
但他此刻的心,却比伤处更痛,更乱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,徐矩的身影,裹挟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。
他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,眼底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,混杂着惊悸、决绝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亢奋。
“爹。”徐矩的声音嘶哑,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。
徐崇艰难地扭过头,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希冀:
“矩儿……陛下……陛下他……”
徐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,不敢问出口。
徐矩快步走到床边,俯下身,压低了声音,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孤注一掷后的沉重:
“爹!成了!暂时……成了!”
徐崇猛地睁大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:“成……成了?什么成了?陛下……没杀我们?”
“陛下……陛下说……”徐矩深吸一口气,
仿佛要凝聚全身的力气,来复述那句如同赦令般的话,“‘朕,今日什么都没听见!’”
“什么都没听见?!”
徐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、不真实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,冲得他眼前发黑,差点从床上弹起来。
却随即被臀部的剧痛狠狠拽回现实,痛得他“嗷”一嗓子,眼泪鼻涕齐流!
他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嵌进徐矩的皮肉里:
“真……真的?!陛下……陛下他……知道了?!还……还……”
“知道了!”徐矩用力点头,眼神复杂,
“妹妹的身份,陛下……早就知道了!昨天抱人,杖责……都是因为……因为爹您想带着妹妹‘消失’,触怒了龙颜!”
“陛下震怒的不是妹妹的身份,是我们……想逃!想脱离他的掌控!”
徐崇如遭雷击,巨大的后怕和荒谬感让他浑身冰凉。
他羞愤得恨不得当场再昏死过去!
“陛下……隐忍不发,是顾全大局。”徐矩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重,
“王晏、韦治虎视眈眈,裴肃牵扯其中,陛下自己的圣誉……都系在这件事上!一旦捅破,朝堂震动,流言四起,对陛下百害无一利!”
“所以……陛下暂时按下,选择……保全!保全徐家,更是保全他自己的棋局!”
徐矩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,带着一种徐崇从未见过的、近乎冷酷的决断:
“爹!这是徐家唯一的生路!也是陛下给我们的机会!用绝对的坦白和忠诚,换取一线生机!”
“我……我把一切都说了!从慧觉和尚的批命,到篡改身籍,到家父您十几年如履薄冰的煎熬,还有妹妹的无辜……全说了!”
“我用徐家满门的性命,赌陛下需要这颗棋子!赌陛下对‘大局’的看重!”
徐崇听着儿子条理清晰、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分析,看着他眉宇间那份一夜之间褪去青涩、陡然生出的沉凝与锐气,心头百感交集。
有劫后余生的狂喜,有被儿子看透心思的窘迫,更有一种……
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悲凉。
“好……好……矩儿……你……你长大了……”徐崇的声音带着哽咽,有欣慰,更多的是心酸,
“爹……爹没用了……拖累你们了……”
“爹!”徐矩打断父亲的自责,语气斩钉截铁,
“您安心养伤!朝堂上的风浪,交给儿子!陛下既然说了‘没听见’,那明面上,徐如就还是‘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