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秋迟轻眨眼眸,那些错落斑驳的颜色便落在他眼底、编织出一种难以分辨的颜色。他虽是邱家人、从小长在这城中,但他其实从未好好看过这城里生活着的人们,更没有一次性看过这么多人的背脊和头顶。他们像是褪了色的、技法粗糙的风俗画,代表的是一种他从不沾染的简单颜色。
他迷失在那种朴素却复杂的色调中,直到某一刻,他好像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红色一闪而过,就像从前一样。
他的呼吸一滞,瞬间欠起身子来,不顾料峭春寒、几乎要探身出车窗之外。
他任风将他束好的发冠吹得凌乱,仿佛这样她便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,一边唤他少爷,一边帮他重新梳理好头发、摆正玉冠。
但终究什么也没发生。
车窗外只有一群半大孩子在远处巷口穿梭吵闹着。领头的孩子手里高举着一只鲤鱼花灯,鲜红明亮,充满生机,在早春一片新绿中格外显眼。
他定定望着那条红鲤鱼,举着花灯的孩子却已转瞬间消失在巷子深处。
“许秋迟!”
有人在喊他的名字,中气不足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巷子另一头传来,他转头望过去,半晌才看到那个气喘吁吁的瘦小身影。
前方是出城的必经之路,这里是驶入必经之路的最后一个街口,她倒是算得刚刚好。
马车上的少爷撇了撇嘴,张口就是一阵揶揄。
“你给兄长通风报信,自己却迟来一步,究竟是腿脚出了毛病,还是压根不想见我?”
秦九叶喘着气走到马车前,并不想将这最后的时光用做争吵。
“这么着急要走,一切都准备好了吗?”
她没有一上来就开口挽留,而是问他是否真的“做好了准备”,而他也听懂了她的话。
“有些事永远也无法做好准备,还是择个良辰吉日快些。不过……”他将车帘拉起一个角,一只白色脑袋从那角里探出个头来,圆溜溜的眼睛像两只豆子盯着她看,“有秦掌柜相伴,这一路上倒也不算孤单。”
秦九叶盯着那只鸭子,半晌才从身上摸出一只纸包、不由分说地塞给对方。
“保命用的,一共三颗,省着些吃,若敢浪费,便让柳管事家法伺候。”
柳裁梧在车前轻笑,许秋迟捏着那皱巴巴的纸包左看右看。
“这是你从擎羊集收来的?莫不是你身为川流院院主收来的保护费?”
“江湖中不会再有川流院,擎羊集上那些老贼也不会买任何人的账。你若不信,自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她随口邀约,他也作势撩开车帘、邀请她上车。
“我这马车还算宽敞,要不……”
下一刻,不远处,启程的号角在城门外呜呜咽咽地吹响。三声过后,启程的最后时刻也就到了。
马车上的身影一顿,最后笑着望向她。
“小叶子,我要出城去了。”
秦九叶笑不出来,但也没有哭丧着一张脸。其实今天本该是个好日子的。
她抿了抿嘴唇,只低声问道。
“何时回来?”
他歪头沉思一番,似乎有些摸不准具体的答案。
“许是来年秋天,又许是后年秋天。”
别人若是如此倒也没什么,偏偏他说这话便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晦气。
秋迟秋迟,要是秋天迟迟不来呢?
“后年秋天你若不回来,我便去寻你。到时候你可得管我吃、管我住。”
他轻嗤一声,似乎根本没将她的无理要求放在眼里。
“你舍得丢下你的生意吗?能出来再说吧。”
“我当然能出来。”秦九叶也哼了哼,直面他的质疑,“不信到时候便走着瞧。”
许秋迟不再说话了,他抱着鸭子坐在马车上看着她,她站在路旁也看着他。
不知过了多久,马车上的人率先撂下了帘子。
“走了。”
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