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葭慢悠悠地卧下?去,语气深沉,“淮安为南直隶属府,下?领二州九县,这河口波及九县之?水,若是出了什么事,你担待得起?”
士卒脸色一凝,他于这些?事一窍不通,只?抬眸看向面前之?人,似乎在掂量着她这番话的份量。
多日来,这位黄督工夜宿河道,已成平常事,林参将也对此不置一词,今日又是为了公务在此?,想来他也不必深究。
须臾,士卒拱手一礼。
“那就有劳黄督工了。”
“轰隆隆!”
雷声乍起,风声动地。
电闪雷鸣的一瞬间,照亮了小舟角落中斑驳的木匣,也像是照出了一方失落已久的天地。
黄葭利落地戴上?斗笠,背上?木匣,大步走出船舱。
四面芦苇摇曳。
望着阴暗无边的天际,她的心中却分外宁静,这宁静中甚至还带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觉察到的快意。
她冷冷地看向这个困了她月余的地方,回想?在此?地与那些?人唇枪舌战的日子。
无休无止的争执,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语,还有同僚上?下?间的虚情?假意,如此?种种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转眼间,河面波涛起。
数十丈高的大船高高耸起,船上?黑压压地站着一片侍从,福建客商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。
黄葭走上?船头时,瓢泼大雨已下?起来。
长舟缓缓转动船身,搅动河水起落。
云脚低垂,大风啸鸣。
黄葭戴着斗笠,安静地立在那里,看着滚动的河水滔滔奔涌,心里难得浮出一丝释然。
那掌柜缓缓走过来,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,“黄姑娘,您是打算去何处?”
黄葭语气温和,脸上?的笑轻快明亮,“等会儿?过北江口的时候,把我放在那里就行。”
掌柜微微一怔,不知她是什么打算。
重?重?雨幕间,黄葭转头看向他,目光镇定自若,“近来河盗作乱,如今好不容易在北江口的码头把人抓着了,李佥事也是不放心,想?让我去看看同前几回清江浦失窃的盗匪是不是一路的。”
那掌柜点了点头,脸上?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。
大雨潇潇而?下?,浮起水雾蒙蒙。
大船行驶极快,须臾之?间就到了北江口的码头。
北江口地势低下?,积潦深重?,商旅行人来来往往。
这会儿?虽已是深夜,但四周人语喧杂,更有摊贩叫卖,小贩多是头戴方巾,身穿夹绸布衣,一双皂靴,招手在摊前吆喝。
此?间雨大,步履蹒跚。
黄葭刚下?了船,便?听得码头上?传来一声悠长的号子。
“呜”
这是要开船了。
她阔步走向码头,四周的羁旅之?人也齐齐拥去。
在如潮汹涌的人海中,她一旦挤进去,便?如石沉大海,再也不会被人找出来。
寒风拂过长街,黄葭掩埋于人群之?中丝毫感觉不到冷意。
今夜的雨下?得四围慌乱,汛兵也不见踪影,仿佛一切都为她安排好了。
逃出淮安,就在今夜!
“呜”又是一阵号角声,大船靠拢河岸。
码头人海翻腾,众人齐齐望向大船的方向,黄葭也转头望去。
耳畔涛声起落,天光忽隐忽现。
一程一程的光影,照得斑驳的船身虽死犹生,凛然威严,一刹那间,还复往日艨艟巨舰,江河远上?,怒涛漫卷。
黄葭心神一凛,久久伫立。
耳畔回响起祖父濒死前的一句。
“凡我后辈,不得再与舷舱为伍。”
…
漕运部院,师竹斋
雨声如注,屋外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人影时有浮动。雨水冲激着瓦楞、长阶,汇聚成一滩一滩的小池水。
主座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