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当口去见一个客商,你是真不怕挨棍子!”

黄葭沉静无波的面容上?, 神情?微变, 眸中划过一抹厉色, 又在刹那间消失殆尽。

她抬头,听着门外士卒来来回回的脚步声,就算屋内点了安神香,心绪也颇有些?烦躁。

悬在桌案上?的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,一支狼毫“啪”地落在纸上?, 清脆响起的声音仿佛代表着她此?刻的心绪。

她眉峰微蹙,看向他, “部院要钱,我就去借,怎么反过来还说我的不是?”

林湘坡面露难色, 听到她的话,眉头皱得更深。

“有些?话只?是听一听即可?,不是让你真刀真枪地去做,你连这都分不清么?”

黄葭收回目光,不置一词,再次拿起笔。

林湘坡不由一凛,刚想?说什么,却见她忽然站了起来。

黄葭拿起桌上?的茶盏向前走去,眼眸中冷厉与不屑在掠过他身侧时显露无疑。

她眉头一皱,双眼不看他,也不想?再聊方才的话题,“今日原本人手不够,多亏了卫所的兄弟们来相助。”

林湘坡瞥了她一眼,“一贯如此?,不是特意照顾。”

他吐出一口浊气,又看了她一眼,坐到了东墙角的椅子上?。

林湘坡眉宇之?间的疲惫难以?掩饰,语气也淡了下?来,“这件事,我帮你压下?来了,若是李约知道,你这个督工就当到头了。”

他深深地望向她,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规劝的意蕴。

黄葭只?是笑了笑,声音变得很轻很轻。

“那就谢过了。”

她抿了一口茶,神色竟有些?讳莫如深。

刚一坐下?来,便?听得门外一阵沉重?的脚步声响起。

一位船工着急忙慌地跑进来。

“黄船师,今早河工刚走,夜里河口那边有好几架木车出了裂口,您快回去看看!”

黄葭幽幽地看了林湘坡一眼。

他叹了一口气,“你去吧。”

夜来,河上?大雾四起。

朦朦胧胧的烟云笼罩河岸。

黄葭在一排石墩上?,用铁刷细细地擦过,将?那凹凸不平的车筒内壁磨得光滑。

远处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。

“黄督工,这都三更天了。”

黄葭按在木筒上?的手微微一顿,抬眸看过去。

只?见迷离浓雾中,浮出一片暖色的光。

一位河工提着灯笼走过来。

黄葭皱起眉头,“老伯,您还没回去么?”

他笑了起来,脸上?的皱纹拧成一团,只?想?他们这些?人走得太早,徒留黄督工一个人还得开夜工,心里有些?过意不去。

他看着她,“这不是没买着昨日的船票么,我今夜就走,走之?前还是想?走一圈看看。”

黄葭抬眸,眼中泛着温和的笑意,“等到夜里,这里有卫所的人巡视,如今河盗猖獗,您还是早些?回去吧。”

冷风拂过,细雨蒙蒙将?下?起来。

夜半,卫所士卒提着灯笼巡河时,却见一只?小船中仍有烛火点点,在夜幕中极为醒目。

“什么人!”

舟中人淡然地坐起来。

灯笼照出一张清秀的脸。

他叹了一口气,“黄督工,怎么又是你?”

黄葭坐在舟中,侧头看向他,眼中多了几丝阴郁。

“今夜福建的船队要从这里走,那里头有我的老乡,也便?来送一送。”

他微微一怔,只?打量着她那一身装束。

她一身深灰色的道袍,隐在黑暗之?中几不可?见,腰间的鲁班尺也不曾带出来。

士卒顿了顿,声音虽轻,却十分有力,“河防有规矩,您在这里恐怕不大合宜。”

四面水声潺潺。

黄葭笑了笑,幽深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