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俦不喜欢听这些门道,急急追问:“那依姑娘之见,是海船本就不适于江河?可是这么多年也都安安稳稳过来了,怎么如今就……”

她摆了摆手,“会通河、间江河宽广无碍。只是,我细细看过船身,有暗礁撞击痕迹,更有积沙在舱,不知这船是怎么被引上曲折急流的?”

听她这一问,薛相公连忙转头看向自家儿子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薛大公子脸色一变,怯生生地抬起头,“上回,教、教何家借去了,说是运漕粮,官船不够。”

“你、你……”薛俦指着他,怒火凌然逼出口,“你收了他们什么好处!”

薛大公子面色刷白,全没了先前的气势,直愣愣地看着他爹。

薛俦收回目光,叹了一口气,向众船工拱手作揖,“今日是老夫误会诸位了,多有得罪,该日定登门道歉。”

众船工听了这话却不声响。

薛家父子多年来与官府打交道,平日没少仗势欺人,但毕竟是多年老主顾,不好撕破脸,只能沉默以对。

薛俦看了众人一眼,目光又落到了黄葭身上,“黄姑娘,若日后再有修船的活,你可否……”

黄葭将推刨放下,转头看向他,“老相公,鄙人过去是木工,但几年前就已改行。”

薛俦微微一怔,叹了一口气,拽着倒霉儿子走了。

一群家丁齐齐跟上。

风过山岗,林木摇曳。

众船工吐出一口浊气,收拾起渡口被打翻的桐油。

刘老翁回过神,刚想道声谢,抬起头,那抹灰色身影早已消失不见。

千崖秋色,只余江水滔滔。

第4章 延平洪灾 黄葭脸色一变,蓦然拿起伞,……

折腾两日,船已经修好。

过午,细雨将下起来。

黄葭打伞走过继贤桥,只见雨下在河里,水烟渺远,一只小舟冒出,乌篷上细雨点点。

过了桥,雨越下越大,集市上的摊贩纷纷收拾起家当。

她走到林阿婆的酒肆,预备同这位老人家告个别。

她收了伞,抖落伞上雨珠,转进后门。

后门连着小厨房,烟火气冒出,香味馥郁扑鼻,林阿婆穿着蓝布衫,正揉着刚发好的面团。

小厨房三方桌案,只点了两根蜡烛,里面却很亮堂。

黄葭见她在忙,放轻了脚步走过去。

“天冷了,人也会躲懒了。”林阿婆忽然开口。

黄葭淡淡一笑。

阿婆看过来,见黄葭背上没有背鱼篓,有些吃惊。

以往黄葭做活计的时辰是雷打不动的,两日没来,阿婆还以为她生了病,琢磨着找个空当去看她。今日人来了,却没有带鱼篓,也换下了平日里打渔的灰布衫,显然不同于往日。

黄葭打个招呼,转进正门。

四四方方的堂屋点了几根蜡烛,店里稀稀拉拉的坐着三五客人。

住在余庆桥西面的赵阿叔,今日带着他的小侄儿一块儿来吃酒;廊桥以北的毛大娘又是照旧为乡里拜菩萨的大事出来买酒,许是在店里等得太久,她靠着墙正小憩。

看了一圈,都是乡里熟面孔。

黄葭眉头舒展,照旧问店小二要了笔墨。

不想秋来天凉,那墨竟冻如坚冰,她拿起一方砚台坐到火盆旁边,才慢慢研开,提笔写就

秋来百花尽,常有茕茕之感。

昨有王家来邀,恐回福州再生枝节,若久留崇安,予心惶惑。念渭北红霞扑地,遍野皆桃花也,欲与亲旧相伴,但求心安。

亟待寄母寿诞,相与拜谒。

“写的什么?”

林阿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背后。

“给寄母去信。”黄葭蘸了墨,写下落款。

黄葭的寄母一家原是建宁府人,与黄家交好多年,后来做生意北上,便定居在了关中,这些年虽相隔千里,也不曾断了书信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