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?空阴沉沉,大帐里只点了两三根蜡烛。

走进?帐内,脚下软绵绵的。

他心想?这几日大雨,泥地松软,低头一看,竟然是?一堆木屑。

“张老伯,您来了。”黄葭起?身相迎,声音平静。

她穿着一身棕色布衣,身上有些竹林里的潮味,熹微烛光落到脸上,透出一股平易近人的暖意。

张璜见了她,眉毛一竖,声音不咸不淡,“我等人天?不亮便急着疏通河道,不像督工你?,一来便是?在大帐之中高卧不起?。”

他说完这一句,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,却见她脸上全无愠色,神情满是?郑重。

黄葭拉开一张长凳,“老伯,您先?坐。”

张璜轻嗤一声。

只是?走到那桌案前?,见案上搭着一个暗黄色斗笠,斗笠已经被雨水浸湿。

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黄葭,才发觉她长靴上满是?泥水,布衣上还沾了杂草,发丝凌乱,狼狈不堪,像是?刚从林子里跑了一趟。

“你?这是?……”

“回?了一趟清江浦。”黄葭答得干脆利落,抽开椅子坐下,动作中带着一丝紧迫。

张璜被这股情绪感染,不由?得地跟着她坐下。

第25章 水车 黄葭只得开口:“佥事英明。”……

黄葭从一堆册子?上取下一张图纸, 在桌案上铺平展开。

图纸上炭笔的痕迹潦草却很清晰,标注了密密麻麻的鲁班字。

张璜探过头看去,见?她画的是一个车架, 车架由十多个轮盘搭成, 盘着铁链条,模样像极了乡野村庄里的那种水车。

张璜看了几眼, 便?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, “你?想的这个托运漕粮的轮车,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有河工提过了。”

黄葭坐了下来。

大帐外,风声萧萧然不?止,吹出了一股肃杀的血腥气。

汹涌的水声和号角声再度响起。

那是河工们?下水掘泥了。

张璜叹了一口气, 声音变得沉重?, 仿佛被拉回了过往的那段记忆中去,“大伙将这个法子?上报给?了河台,找了当时最好的木工来做。”

“后来, 东西是做出来了, 但不?经用。”

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惘然, 用手比划着,“我不?妨告诉你?,当时造的,比你?画的这个还要大。”

“一共二十多个轮子?,在寻常的溪涧流水尚可拉动三十石左右的粮, 但是在江流,在黄河的几条支流, 这架车不?过半个时辰就会被冲得崩裂散架。”

他吐出一口浊气,声音也显出了疲软,“水车的力道远远不?够, 终究还是靠要几十号人下水才能逆着水流把粮拖出来。”

说到这里,他看向黄葭,声音柔和不?少,“督工与其在这些事上做无用功,还不?如帮我这帮兄弟们?催催部院的粮。”

黄葭笑了笑,眼神中带着“势在必行”的从容,“老伯,若我没有成事的把握,那今日就不?会请您来了。”

张璜微微一怔,双眼不?禁要望向她,看她究竟有什么打算。

黄葭抽下腰间的鲁班尺,在图纸上轻轻一点。

那轮子?的外围登时凹陷下去,带着滚滚的尘烟。

“光靠铁轮拉动漕粮是不?可能的,要想增加这水车的承压,必须要加固一圈车筒。”

张璜皱起眉头,“怎么加固?”

无论是大批量的铁还是大量的铜,拖运都需要时间,况且铁和铜耗资不?菲,官衙也未必拿得出这笔钱。

黄葭看向他,“在内筒加固一层材料,再用铁链将几个车筒连成一片,抗击洪水冲刷之力。”

张璜冷哼一声,“你?说得容易,这样的材料要到哪里去找?”

黄葭仰起头,声音凿凿,“从前,东南将领海上作战的时候,船上架数十架佛郎机以击沉倭寇船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