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葭没有碰茶盏,开门见山:“贵号当?年,乃至现今,可曾有过一种规矩:以江南上等碧螺春茶叶,作为重要?信件送达后的‘兑银信物’?尤其是寄往山东的信件。”
掌柜闻言,脸上露出一瞬错愕,随即是笃定的摇头:“回大人,敝号乃至整个?福建、江南地界的票号同行,的确以碧螺春作兑银信物,如今也是如此。不过”
他?顿了顿,补充道:“大人明?鉴,永通票号根基在闽浙,虽在山东有些生意银钱往来,但信件递送这等细务,还没有接手过,信、是绝不会寄往山东的,顶多是与敝号交好?的几个?山东客商,会从我们这里捎带一些茶叶丝绸。”
黄葭的心微微下沉,但面色依旧平静:“不瞒您说,几年前,我托人寄了信函,由贵号递送山东,一直未有音信,如今才知贵号这里不送北边信件,可现下送信人已去,若我要?找回那些信,最大可能是在何处?”
掌柜沉吟片刻:“不外乎福州总号、本分号、或是泉州分号自身。”
黄葭沉默片刻,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,“掌柜请看,当?年此人、此地,贵号泉州分号,可曾发出?最终送达何处?”
掌柜接过纸条,仔细辨认上面的人名与地址,又唤来一位在票号效力二十余年的老账房一同回忆。
两人交谈片刻。
老账房翻出一本厚厚的旧账册,一遍遍细细地看。
“回大人,”掌柜将纸条恭敬递回,“查到了,此信确由泉州分号发出,当?时付的是加急脚力钱,要?求务必稳妥送达。但……”
他?脸上露出一丝困惑,“这信送达的地点,并非纸条上写的山东聊城,而是……南安码头附近的一家小酒馆,名唤‘客来居’,签收人是他?家掌柜‘陈子虚’,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,回单在此。”
南安?客来居?陈子虚?
黄葭只觉脑中“嗡”的一声。
那上百封信,竟然没有一封寄去了山东?
是韩同勖留在南安没有走,还是这些信流到了旁人手中?
她接过掌柜递上的回单。上面白纸黑字:
发信 - 永通票号泉州分号
收信 - 南安码头客来居
签押 - 陈子虚(画押)
黄葭深吸一口?气。
谁篡改了地址?
赵善,还是……永通票号?
可那不过是她写给韩同勖的几封书信,信中写了一些嘘寒问暖的话,偶尔提了提写《海舱述要?》的心得,也不是什么重要?的东西。
他?们这么做,目的何在?
掌柜和账房看着她拿着回单怔怔出神?,脸色有些苍白,大气不出。
堂内一时寂静。
过了好?一会儿,黄葭才将回单折好?,抬起头,脸上已恢复平静。
“有劳掌柜。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,“这个?酒馆,本官回头再去问。”
“您倒也不用?问了,”掌柜笑着接话,“这个?‘客来居’当?年开在南安,也算是个?有名气的地方,现下老早就?关张大吉了。”
黄葭蹙眉,看向?掌柜,“他?们是经营不善,还是……”
掌柜叹了一口?气,“当?年泉州市舶司还在的时候,南安那边养了不少的穷酸文人,有人管那个?地方叫……”
“南安幕府?”她忽然想?到。
“似乎是吧,”掌柜眯起眼,“那里的人天天混迹酒馆、谈天说地的,因为大都是幕僚,会作诗文,所?以酒馆也靠着诗书这些,风行一时,后面那些幕僚一走,地方冷清下来,生意也不景气了。”
黄葭垂下眼眸。
按照江忠茂所?言,当?年她上了内府的名目,本是必死之人,却由南安幕府一个?叫汤河的人除名,侥幸逃过一死。
那眼下收她信的人,莫非就?是那个?救她的人?
黄葭起身,对掌柜略一颔首,不再多言,转身带着书吏走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