廊下无人,唯有她自己的影子被天光拉得细长。
“你?醒了。”一个声音响起。
黄葭转过头,只见一抹月白身影从回廊尽头转过,面容清癯,笑容洋溢。
是柳商山。
他手中捧着一卷文?书,目光却已投向倚门而立的她,走?近几步。
“烧可?退了?”
黄葭喉头干涩,吞咽了一下才发出声音,“……好?得差不?多了。”
柳商山淡淡一笑,又想起什?么,“他天没亮的时候就出门了,总督行?辕那边议事,走?之前让我?给你?带句话,你?就在这儿?等他回来,他回来之后,会把事情同你?说清楚。”
这个他是谁,不?言自明。
黄葭垂下眼眸,脸色沉了下来。
柳商山的眼神也深了些,仿佛看清了她心底的焦灼,“后厨熬了点稀粥,你?大病初愈,空着腹,寒气更易入骨,且不?论那些杂事,先吃东西吧。”
说完,他转身引路,脚步无声。
黄葭沉默片刻,终是拖着虚软的身体,跟了上?去。
驿站后厨狭窄,灶膛里余烬尚温,映得墙壁一片暖红。
两人在一张小方桌旁坐下。
柳商山盛了满满一碗稠粥,又夹了一碟酱瓜、几块腐乳推过来。
蒸汽氤氲,模糊了黄葭的侧脸,也软化?了几分身上?刀锋般的冷硬。
她埋首喝粥,苍白的指节紧紧扣着粗瓷碗沿。
“朝廷的旨意下来了,”柳商山自己也端了碗粥,慢条斯理地拨弄着,“漕粮改海运,废漕督,设总理海运衙门于津门,统摄海船督造、航线勘定、沿途卫所调度,一应粮饷转运,皆由海路直抵京师。”
他的话头挑得没来由,黄葭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柳商山仿佛没看见她的停顿,继续道:“运河上?盘踞了多年蠹虫,多少人的命根子都?系在那条水上?,如今要一刀斩断,断人财路,犹如杀人父母,他提了这件事,自己的处境也不?乐观。”
“时事如此,他这回是顶着天大的干系,才将你?从臬司大牢里提调出来,安置在此。” 说到这里,他放下筷子,目光落在她脸上?。
黄葭放下碗,忽然吃不?下去了,转头直视他的双眼:“你?什?么意思??”
柳商山迎着她的目光,眼底平静,声音仍然温和,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黄姑娘,你?难道当真不?知?,他将你?从那个不?见天日的地方弄出来,是想你?如何吗?”
灶膛的余烬噼啪作响,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无声流动,却驱不?散那凝聚起的寒意。
黄葭沉默着,像一块被寒冰封住的顽石。
半晌,她道:“好?,那我?走?。”
见她起身,柳商山兀自坐在那里,紧盯着她的背影。
“你?已经走?不?了了。”
黄葭身形一滞。
“臬司衙门的人,就在大门外等着,你?出去,就得回牢里待着,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窗外雨雾弥漫的方向,“你?知?道,他们来了多少人么?”
“多少?”她的声音沙哑,却异常平静,仿佛在问一件与己无关?的事。
柳商山笑了,“足够让你?明白此刻,这官驿的门槛,便是你?生路与死路的分野。袁克良不?会善罢甘休,你?在他眼皮底下被旁人提走?,于他,是奇耻大辱,他岂能容你?活着走?出福建?”
“姚仁泰弃卒保车,沉船断尾,你?也回不?了市舶司,至于那位江巡抚,他坐山观虎斗,只等两败俱伤,好?向总兵府再借人马,去挖山搜银!”
雨雾扑进门廊,带着刺骨寒意,柳商山的话像淬了冰的针,扎进她混沌初醒的头脑。
黄葭沉默片刻,执拗地跨过门槛,朝大门的方向走?去。
背后,柳商山摇了摇头,放下碗,快步跟了上?去。
她走?得不?急不?缓,每一步踏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