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手跳脱如?海上突起的飓风,姚仁泰捻珠的手陡然一滞。

“莫慌……”袁克良抬眸看了他一眼,“姚公这里,还?藏了一条大鱼,这条鱼一旦捞上来,整个闽广都?吃喝不愁了。”

他指的是市舶司大牢里的王义伯。

姚仁泰瞥了他一眼,没有接话。

雨势渐稠。

袁克良起身告辞。

姚仁泰立在大门口目送,见灯笼将他的影子?拉长又揉皱,泼在石径上。

总兵亲兵的灯笼汇入长街,光点终于被雨幕绞灭。

郑通事从门后的阴影里闪身而出:“督公,漳州港的船……昨夜让总兵府的人扣了。”

他呈上一卷湿了边角的簿册,“底账在此,但水手供词已入按察司。”

姚仁泰没接账册,只凝视着袁克良消失的方向,喉间滚出一声笑:“好个‘闽青’啊……他都?能尝出咸腥,说玉璧太新,是嫌我们出的金子不够亮,还?是银子?不够沉?”

灯笼的光在他脸上晃。

郑通事看见他眼中密布的血丝,以及血丝下那片深潭般的疲惫,深吸一口气,“袁家得寸进?尺,借着一桩婚事捞了这些,还?要咱们出血……”

姚仁泰冷哼一声,甩袖走回亭中。

伸手拂乱残局,玉石棋子?哗啦啦混作一团,黑与?白再分不清你我:“去告诉他们,港里那些‘贡船’……沉了吧。”

雨更急了,亭檐泻下的水幕捶打着石阶。

郑通事应下来,躬身退入黑暗之中。

姚仁泰独坐空亭,听棋子?在石案上随风雨震颤,忽然想起几年?前初任市舶时,袁克良在接风宴上为他斟的第一杯酒说往后风雨同舟。

棋局终了,棋子?重归棋篓。

彼时,闽海夜雨正倾天而落。

·

牢狱里霉气深重。

黄葭坐在墙角,刻刀在铜片上缓缓游走,耳畔是雨水窸窣爬过?砖缝的声响。

忽然,牢门铁锁“咔哒”一响。

她未抬眼,只听得脚步声沉沉压近是官靴踏过?湿冷石板的动静,一步一步,不疾不徐。

“黄姑娘倒是沉得住气。”

江朝宗的声音自头顶落下,低而缓,像刀背刮过?磨石。

黄葭这才抬眼。

他逆光而立,官袍垂落,腰间玉带冷光森然,狱中晦暗,偏生他指间捏着一枚铜钥,漫不经心地把玩,金属擦出一点细响,刺得人耳膜发紧。

“中丞亲自来探监,下官受宠若惊。”她嗓音沙哑,唇边却浮起一丝笑?。

江朝宗俯身,阴影笼罩下来。

“你可知,这案子?若按律处置,你活不过?秋决?”

黄葭沉默,低头,只握着手下刻刀。

他忽然伸手,指节擦过?她颈侧,捻着皮肉与?一缕黏在汗湿皮肤上的发丝。

“我可以救你。”

黄葭偏头避开他的触碰,却被他捏住下巴扳回来。

“条件?”她直视他,眼尾泛红,眸光却清亮如?刃。

江朝宗拇指摩挲她下颌,力道不轻不重,呼出温热的气息擦过?她耳尖。

“跟了我。”

牢中死寂一瞬。

黄葭猛地一怔,惊地呛咳起来,喉间血气翻涌。

“中丞说笑?了……下官区区匠籍,怎配入您的眼?”

江朝宗却以为她在找托词,眸色骤冷,指腹压住她唇上裂口,一抹猩红染上他指尖。

“因为王预诚?”

黄葭眸光微动,又是一怔。

“他为了你不惜杀妻,你就指望与?他再续前缘?”他语速渐急,手上力道加重,“你以为他进?来这里,还?能够出去?即便出去了,他在市舶司的位子?也保不住”

“再说,你做官又能做几时?官场这种地方,都?要讲靠山,哪日得罪了谁,就是今天这个下场,若你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