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预诚穿着一袭大红圆领吉服,手持酒盏,领着傧相缓步至西?首席前。
“诸位赏光,预诚铭感五内。”他拱手作揖,目光扫过席间众人。
钱本?昌率先起身,拿出了事先凑好的贺词:“王贤弟今日大喜,钱某不才,凑得四韵以贺”说着清了清嗓,朗声道:“彩凤衔书云锦开,蓝田日暖玉生辉。画堂今结同心缕,来岁先听弄璋啼。”
众人拊掌叫好,却见?邻座的吴应物竟伏在案上鼾声微作。
钱本?昌眉毛一抖,连忙解释:“他昨夜对账至天明,方?才又多饮了几杯……”
王预诚摆手道:“不碍事。”满座粲然?间,他的视线飘向席尾黄葭正夹了一筷南煎肝,缓缓放进?嘴里。
“黄贤妹。”他举盏向前,瞥见?盏底自己扭曲的倒影,笑?道:“你?就没什么想贺我的?”
满座倏然?一静。
黄葭手中筷子一滞,没想到他会?点她。
她缓缓起身,端起茶汤代酒,思索了片刻,忽地露出一抹浅笑?,声音清似阶前雨。
“兄长既乘龙,妹当烹鲤贺。东园桃李树,不碍白云多。”
“多谢。”他听后深望了她一眼,举杯尽饮,转身向下一桌行去。
细雨转密,将喜乐声浸得模糊起来。
侍从又端菜上来,一碟佛跳墙蒸得鲜香四溢,海参、鲍鱼在浓汤里颤巍巍地浮沉。
黄葭舀了一碗,坐下来。
钱本?昌执箸点了点盘中:“听闻他家这厨子是从漳州请来的,最擅吊汤”
话?音未落,忽见?西?南帘子一掀,郑通事挟着满身水汽走进?来,鸦青直裰下摆溅了泥点,短须也挂了雨珠。
黄葭微微蹙眉,低头喝了一口热汤。
“郑老弟来迟了”钱本?昌起身相迎,“拜天地时不见?你?,连新郎官敬酒都错过了。”
郑通事摆了摆手,扫了一眼正在喝汤的黄葭,缓缓走进?几步,“近来衙门事杂,家中老母又染了风寒,昨夜高?热不退,我也不敢抽身啊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?……”钱本?昌叹了一口气?,拍他肩头,蓝宝石戒指在光下闪了闪。
倏尔鼾声大作,郑通事转过头去,却见?吴应物瘫在椅上,脸涨得紫红。
“他这是”郑通事蹙眉。
钱本?昌嗤笑?:“还未开宴就这样了,想是‘蓝桥风月’喝得多,身子受不住。”
郑通事眉头紧锁,“今日酒宴来得人不少,他喝成这个?样子,岂不让人看了笑?话??”
“说得也对。”钱本?昌捻着胡须,看了郑通事一眼,朝身后招了招手,两名灰衣侍从立刻趋步上前。
“扶吴老爷去东厢歇着,”他低声道,“记得备醒酒汤。”
侍从应声,一左一右架起吴应物,他脚步虚浮,口中犹自嘟囔,踉跄着上了楼。
钱本?昌转头看向郑通事,指着他面前的杯盏空空,便温言道:“你?一路奔波,怕是还未垫些吃食。”
黄葭微微蹙眉,依照安排,郑通事的位子并不在这儿。
郑通事也要回绝,却见?钱本?昌已唤来小厮,“给郑老爷布菜。”
小厮应声,不一会?儿,翡翠饺、糟鱼片、燕丝羹等小食便铺满了面前的碟子。
席间黄葭兀自垂首,默默吃着菜。
她今日着青灰色衣袍,鬓边一支素银簪,在满堂锦绣中反倒显出几分素净。
郑通事收回目光,坐下来饮了一口茶汤,忽而问道:“近来你?管内务,采买可还顺当?”
“新换了庆丰行的米,每石省二钱银子,”黄葭头也不抬,“衣料昨儿已发到各房,洒扫逢五逢十轮值郑大人若要细账,明日我让人把册子放到值房。”
一旁的钱本?昌忽地笑?了,斟满一杯“蓝桥风月”:“今日是人家的喜宴,二位怎的倒盘起账来?”
酒水在杯中轻晃,他朝郑通事举盏,“公务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