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本?昌与?黄葭对视一眼,各自沉默着。

见?无人接茬,郑通事只好开门见?山:“总兵发了话,想在江上租十八艘三十丈长的游船,布置灯笼、宴席,再请上歌舞、戏班,闹个?一天一夜,也让往来的人也跟着乐一乐。”

众人愣了愣,不由得沉默下来。

十八艘大?游船,满船摆好宴席,载上歌舞戏班,这样的排场,决不下千两银子?,若盘算得不好,便得奔着万两去,也怪不得郑通事犯难。

窗外?雨声渐密,檐角滴水砸在地上,一声声,像敲在心头。

半晌过去,还是没有人接话。

“黄主事,”郑通事眯起眼,只得点名,“先前贺礼的事,你不说话,这会儿还没有话要说么?”

黄葭沉默着,面色依旧平静,唯有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。

就在方才,她忽然想起一事,柳商山借了陆东楼这个?部?堂的势,尚且不敢对市舶司发号施令,怎么袁克良一个?总兵,他的话能这么好使?

是袁家?久在福建、树大?根深的缘故,还是袁总兵手里攥着市舶司什么把?柄?

“黄葭”郑通事拖长了声音,有些不耐烦。

躲是躲不过去的,可她真拿不出那么多钱……

黄葭微微蹙眉,胸口闷得发疼,刚要开口,吴应物却?抢先道:“黄主事早同我说过,她原备了几十坛‘梨花白’,都是窖藏十年的好酒,还布置了一个?南戏班子?,专等喜宴上助兴,可见?她是与?总兵大?人想到一块儿去了。”

“哦?”郑通事挑眉,看向她,“黄主事真有此意?”

黄葭抬眼,对上郑通事的目光,指尖在袖中微微松开,面上浮起一丝浅笑,“吴老板说得不错。只是那几十坛‘梨花白’尚在泉州老窖,南戏班子?也需时日调教,若总兵大?人执意要用游船,只怕仓促之间难以周全。”

郑通事没想到她也是个?会来事,真的做了准备,不由眉头稍展,却?又听钱本?昌冷笑一声:“吴老板倒是热心,连黄主事的家?底都摸得一清二?楚。”

吴应物不慌不忙,只笑道:“钱主事说笑了,不过是前日吃酒时听黄主事提了一嘴,今日正好替她说出来,免得郑通事忧心。”

郑通事摆摆手,显然不愿在此事上纠缠,只叹道:“总兵大?人既要排场,咱们市舶司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?。可这银子?从何处出,诸位可有计较?”

堂内又静了下来。

黄葭垂眸,心中思绪翻涌,袁克良此举,多半不是为了婚宴,而是要借机敛财,若直言拒绝,只怕日后会结下梁子?,但若应下,这笔开销又该从何处填补?

正踌躇间,忽听钱本?昌淡淡道:“依我看,倒不如从‘例钱’里挪一笔出来。”

“例钱?”郑通事眉头一皱,“那可是要上缴户部?的,如何能动??”

钱本?昌轻笑一声,意味深长道:“往年‘例钱’总有富余,今年海上风波多,少报些数目,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
吴应物闻言,眼中精光一闪,却?未接话。

黄葭微微蹙眉,钱本?昌此言,是要做假账瞒报,这倒不甚稀奇,看郑通事神色,已有几分意动?。

果然,郑通事沉吟片刻,缓缓道:“此事……还需从长计议。”

吴应物忽然开口:“其实,倒也不必动‘例钱’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,“近日有一批南洋来的香料,尚未登记在册,若能赶在婚期前出手,所得银两,足够应付游船、歌舞戏班之需。”

郑通事眯起眼:“吴老板的意思是……私卖?”

吴应物笑道:“通事言重了,不过是‘暂借’而已。待日后补上账目,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
黄葭沉默无言,心中已然明了,吴应物多半是有备而来,那批南洋香料,恐怕本?就是他暗中扣下的私货,如今借机洗白,还能在总兵面前卖个?人情。

郑通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,目光在他脸上扫过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