角落里?打瞌睡的小吏一个激灵,睁开眼,“回、回大人,郑通事先前派书办来取走了……”
“为何要?取走?”黄葭的声音很轻,却让架阁库忽然静了下来。穿堂风掠过竹帘,吹得几根蜡烛忽明忽暗。
“黄大人查了这么久,都没个效用,”郑通事身边的书办从漆柱后转出来,面上带笑,“查过的账目自然都归库了,难道留您看到?地老天荒?”
黄葭合上手中账册,扫过他讥诮的神情,没有争辩,只转身穿过几排木架,往架阁库外?走去。
过了小穿堂,常年上锁的西库房门前站着一排士卒。
见人来,那老卒慌忙横起灯笼:“黄大人留步!这里?若无提督大人亲笔……”
“我知道规矩,”黄葭打断他,目光落在门环上,“若我要?进,待如何?”
老卒看着她阴沉的面容,喉结滚动了一下:“酉时……酉时得提督批示进来,每日?只准待半个时辰。”
她看了库房外?的士卒一眼,无可奈何,施了一礼,又往回走去。
湿热的风从檐下钻进,闷得人透不过气。
转过回廊,便听见前面的甬道上传来争执声。
“这已?经不是头一回让我抓着了,钱主事的腿脚真是一刻也闲不住,整饬人事的公文发下来,架阁库那些?账还不够你?应付,就在市舶司三门这边转悠闲逛,你?到?底想干什么……”吴应物的声音冷如铁。
钱本昌站在廊柱旁,笑道:“吴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?还不兴人吃饱了消消食?”
吴应物冷笑一声,袖手而立,“月港兴盛也有几年,交上来的税却不见得比几年前多,眼下市舶司整饬人事,钱主事转悠到?府库这边,莫不是想做些?鸡鸣狗盗之事?”
钱本昌的眼神倏地一厉,语气却很平静,“盗窃这种事,可不是张口就来的“他上前一步,目光紧盯着他,“只是奇了,怎么钱某每回散步消食,吴老板都能撞见?吴老板也要?想清楚,督公请你?来,是召见在内堂议事,你?不在内堂等候,跑到?这儿胡扯什么?”
吴应物面色一僵,唇线绷紧。
两人对视,空气仿佛凝滞,只剩雨水淅沥,从檐角滴落,砸在石阶上,一声声清晰可闻。
黄葭轻咳一声,从阴影处走出,拱手道:“二位。”
钱本昌和吴应物转过头,看见是她,神色各异。
黄葭眉眼沉静如水,笑道:“雨大路滑,二位大人站在这儿,仔细受了潮气。”
吴应物没有看她,只侧过身去。
钱本昌看了她一眼,神色稍缓,淡淡道:“你?怎么也在这儿?”
黄葭面不改色,“适才在架阁库看账,发觉上午的账都被移走了,所以来此问一问。”她顿了顿,又道,“漳州港的税册刚刚搬出来,钱主事若是得空,不妨先去架阁库理事。”
钱本昌眸光微动,深深看了她一眼,拱手道:“多谢。”说罢,转身朝架阁库走去。
吴应物盯着钱本昌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阴翳,又瞥向黄葭,“黄主事近来进益不小,连钱主事都指使得动了……”
“不过是传句话罢了。”她抬眸,目光平静,“吴老板挂心公事,还是及早去内堂吧。”
吴应物瞪了她一眼,终是甩袖离去。
黄葭站在原地,望了眼二人远去的背影,转身往姚仁泰休憩的沧浪斋走去,索要?入库看账的批示,姚仁泰也不想自个儿挑头的事,了结得没头没尾,便答应了。
到?了夜半,一声闷雷滚过天际,将满架账本的影子投在砖墙上。
黄葭吃过饭后,已?在西库房待了两刻钟,彼时席地而坐,目光正?扫过一行字迹,忽听库房西侧小门传来门锁晃动的细响。
她抬眼,恰见守库士卒推开偏门,夜风裹着雨腥味扑进来,吹得案头灯火一矮。
吴应物就站在昏昧的光影交界处,一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她。
“方才郑通事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