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打小,我事事都一步一步地熬,你却事事一步登天,同为厂官,提督偏寻你去督造海船,跑回山沟里,七年过去还?有人找。你根本不会知?道、我为了今天这一切,付出了多少……”他放下?酒盏,盏底与桌案相碰,敲出一声轻响。
楼下?传来卖橄榄的吆喝声,混着闽江潮水,拍在耳畔。
黄葭沉默片刻,忽然咳嗽了两?声。
“我只是觉得,”她放下?手,声音平静,“兄长值得更?好的。”
“更?好的……”他咀嚼着这三个字,站起身,居高临下?地看向她:“你最好别再打什么歪主意,坏了别人的姻缘,是会夭寿的。”
黄葭看了他一眼,没再说什么。
跑堂提壶从外头走过,影子斜斜投在两?人之间?的桌案上。
王预诚离席而走,江风挟着鱼腥味卷入窗内,吹散了些许闷热。
黄葭吃了几口,也?没什么滋味。
从临江楼出来,烈阳当空,人潮退去大?半,街角的面摊支起了棚,卖鱼丸的挑子也?吱呀吱呀地往檐下?推去。
她吐出一口气,往来时路走去。
走过不多时,头上忽然一沉。
“哗”
一盆冰水,当头浇下?。
听得这声动静,四围的摊贩、路人皆是一惊,纷纷转头,一双双眼睛似油刷般扫来。
“这是谁呀?”
“造孽呦”
刺骨的寒意透过衣衫,水珠顺发?丝滚落,黄葭浑身一颤,面容没了血色,她缓缓抬头,正对上二楼小厮戏谑的脸。
小厮趴在栏杆上,朝后头开口:“小姐,一盆够不够?”
黄葭猛地一怔,湿发?黏在惨白?的脸上,衬得眼底血丝狰狞。
栏杆边缓步踱来一道身影,锦缎长袍,居高临下?地俯视着她,眼中浸着淡淡的笑。
“下?作?的东西,”王凝仪轻声道,声音像是淬了冰,“见了有妇之夫,还?痴心妄想什么!”
“原来是个狐媚子!”忽有人尖声大?喊,一道道目光打量过来。
黄葭呼吸一滞,疾步往前走,冷水顺着下?颌流淌,衣衫湿透,贴在身上。
王凝仪垂眸打量着她,小厮已搬来另一盆水。
“哗”
冷水兜头泼下?。
黄葭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,冰水淌下?,发?丝贴在脸上,被她抬手捋过。
王凝仪盯着她的狼狈样,冷笑一声。
“滚吧。”
暑风掠过湿透的衣衫,冷一阵热一阵,黄葭转身往前跑,周遭已有人围过来,一双双眼睛盯着她,一张张嘴朝她脚下?吐唾沫。
人群爆发?出一阵哄笑。
“跑什么呀?不是爱勾人追吗?”
望着重重人影,她面色苍白?如纸,唇上泛起不自然的薄红,衬得肤色愈发?冷冽。
刚要往前走,忽有人拽住她后领,又有人拧她胳膊,包围的人群越收越紧。
黄葭冷下?目光,发?力撞开一人,向前奔去。
热风打脸上拂过,越来越烫,烧得她睁不开眼。
一连拐过三道弯,她终于没了力气,跪在路旁干呕,烈阳照在颤抖的背脊上,呼吸忽低忽重。
第113章 旧账恩怨 市舶司内斗部分
烈阳过后的两天, 雨又下得黏腻。
热气在架阁库里?浮沉,冰块化后,水流顺缸壁滑下。
郑通事的声音从账册堆后传来, 带着几分不耐:“黄主事, 贡舶的账目已?理了多日?,你?若再看不出什么, 督公那边……”话音未尽, 只将茶盏重重一搁。
黄葭没应声,握笔的手在桌案上缓缓游走。
名录上的朱砂批注已?有些?晕开,她蘸了墨,一笔一画誊写。
“黄主事的脸色不大好。”钱本昌坐在邻桌, 递来一盏温茶, 压低声音,“要?不要?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