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眸瞥过腕间?不自觉掐出的红痕,又望向二楼。

那?忽明忽暗的烛火,此刻正照着他未过门的新娘。

“别……”袁侍青仰起脖颈,韩同勖正抵着她的腰,太近了。

他冰凉的指腹顺着衣裙边缘游走,扯开了里衣,把她拉得更?近,“我不准你想他,他不过是……”

话音被骤然贴近的唇堵住,他尝到了铁锈味,望见她安静的眼睫,伸手扣住她后脑。

发?髻上的金钗终于支撑不住,怦然坠地。

她抚上他的喉结,“大?婚之日,你会来抢亲么?”

他低低地笑了,将她按在紫檀桌案上,裂帛声惊起檐下?宿雨。

“你早该是我的新娘。”

二楼窗棂在雨雾中浮沉,烛火将两道人影拓成皮影戏。

王预诚立在巷口,青灰长衫早被雨水浸透,眼前似有无数个人影在晃动,最后都晃成了案头那烫金喜帖上的双喜字。

他冷下?眉眼,反身上了马车。

雨幕如纱,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。

另一边,黄葭静立在巷口阴影处,一袭湛蓝色长袍被雨水浸透,勾勒出瘦削的肩。

望着远去的车辙,又看了眼手中的字条。

他竟来了……

难不成也?收到了字条?

她双眼微垂,长睫在眼下?投了一片阴影,眸色深如寒潭沉静。

看来,有人赶在她之前,做了她原本要做的事。

……

次日阴天,闷得厉害。

整饬人事的差遣已派了下?去,市舶司众人都忙碌起来。

架阁库那?边,樟木门大?敞着,透不进一丝风。墙角盆里的冰块早化了大?半,湿漉漉的水汽混着账册的陈墨味,黏在人身上甩不脱。

黄葭跪坐在檀木案前,指节正划过一行刺桐港的税数。

她今日穿了件月白?苎麻衫,衣襟透着汗渍,额前碎发?被汗水浸得微卷,案头堆着的旧账册足有半人高,将她单薄的身影遮去大?半。

“黄大?人”

门外小吏的声音传来,在此起彼伏的算盘声中,听得并不真切。

黄葭从账册里抬起头,见着来人,才起身往门外走去。

“王掌事方才传话,今日在临江楼设宴,说专程等您。”小吏递上帖子,周围几个书办都停了笔。

黄葭眉头微蹙,她原本的计划已被打乱,原想到王家走一趟,但戳破旁人私通那?般尴尬的事,一时又想不好措辞,便僵住了,想不到这个时候,王预诚竟会请她过去。

盯着帖子上“临江楼宴饮”五个字看了半晌,她突然低咳起来,喉间?泛起腥味。

来到临江楼,竹帘垂下?,遮住了楼外江风。

二楼雅间?里摆了冰鉴,凉气混酒香,在暑热中漫出冷意。

“这些日子忙得很,你回来,我也?不曾与会,真是失礼了,”听得脚步声,王预诚拎起酒壶,声音粗粝,“这坛十年的梨花白?,算我请你。”

黄葭微微蹙眉,看着八仙桌上排开了十来个菜,长江三鲜、南煎肝、太平燕……

“破费了。”她拱手一礼,坐了下?来。

他面色冷然,眼见她用茶漱口,举箸夹了片肝尖,笑道:“不这么请,哪里能回敬你那?根犀牛皮制的革带。”

她举箸的手一愣,什么革带?

王预诚按着酒壶,冷笑道:“你打的好主意,以为引我过去,见了那?场面,我就会同袁家退亲么?”

黄葭的筷子停在半空,定定地看着他。

“你以为你这么做很聪明?”

王预诚轻笑一声,眼尾微抬,“我告诉你,我根本不在乎那?对狗男女?,不论他们做什么,都妨碍不到这桩婚事……你想看着我傻傻地与袁家闹翻,好把掌事的位子让出来给?你,你想得美……”

江风穿帘而过,吹得冰鉴叮咚作?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