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孩儿不过是想您所想,道出了您的心思,”王凝仪坐下来靠着椅背,脸上带笑,声音平和?至极,“子曰:民?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您须嘱咐差役,提人的时候,不得让她知道我们为什么事来找她,先年那?些内情也不可透露万一,免得钦差追责。”

王仲贵点了点头,“我儿聪慧,行事周全。”

……

汛期已过,洪泽湖上千帆猎猎,黄葭在堤上巡视了半日,心中却是心事重重,挨到入夜,她走?过杨柳荫,回?到岸边草棚。

门帐掩上,棚内一灯如豆,桌上的纸二寸见方,十数张叠放成两堆。

黄葭刚落座提笔,便听得外面?的士卒报,“黄督工,清江厂那?边传了消息,请您过去一趟。”

她蘸了墨,“去做什么?”

“没说。”

“我现下不得空,让他们回?去吧。”

“可来的人说……”

“不管说什么,我在船厂无官无职,守堤的督工也不隶属于清江船厂,他们没有资格使唤我,如果要?请我去,就先拿部?院的批示来。”

“是。”士卒得了推辞的说法,转身离开。

灯火下,黄葭画了良久,手指酸胀地搁下笔,拿起左边的一叠纸稿,这些都是完工的暗舱图纸,交给四叔检阅过,已有七张。

当年她成稿的时候,也拿给四叔瞧过,如今起笔,四叔又正好?在侧,仿佛一种命运的轮回?。

阴雨绵绵,淮水河畔,十二座石桥上游人撑着伞,往来如织,几只“水老鼠”在河上蹦跳,烟火绚烂,照得满目熠熠。

天色已晚,游人纷至沓来,争相去河上看烟火。

陆东楼立在岸上登船。

等了半刻钟,有船夫摇橹而来,面?上带笑,“船里已有一位,您介不介意……”

他笑了笑,给钱上船。

船夫喊着悠扬的号子,摇橹开船。

陆东楼走?进船舱,听得雨下在乌篷上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。

舱内只燃了一根蜡烛。

烛火漾漾,照出一张熟悉而平静的面?容。

他眸光微动,俯身坐到她对面?,“来还东西?”

舱中昏沉,一根火折子倏尔燃起,将东西两面?的烛台点亮。

黄葭并未接话,只取出绿檀木盒,放在他面?前。

陆东楼缓缓打开木盒,低头看了一眼,见那?只黄玉燕钗静静地躺在里面?,下面?的纸也原样放着,他淡淡一笑,这一笑颇有些复杂,慢慢收了木盒,看向她,“还有旁的事么?”

黄葭从身侧的褐色包袱里拿出一叠纸,放在他面?前。

陆东楼拿起一看,目光停滞片刻。

竟是暗舱图纸,他不禁诧异,双眼余光瞟过她的脸,无奈灯火恍惚,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?情,“先前问你要?,你死活不给,如今怎么转了性?”

她沉默地喝了口?茶。

他不由蹙起眉头,注视着她的眼睛,“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了,你想换点什么?”

“铁锭。”她终于开了口?。

陆东楼脸色微变,起手将那?一叠纸放回?她面?前。

黄葭一愣,“这些还不到一半,若你能答应,我可以把?全部?的图纸拿出来。”

“哪怕你把?几百艘船拿出来,我也不可能答应你。”陆东楼目光沉毅,身子斜靠着船舱。

黄葭一怔,没想到他如此爱惜羽毛。

“不过……”他笑了笑,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,“我虽帮不了你,却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。”

她正色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
他凝望着她的脸,语气沉沉,“铁业官营,但你若真?的要?这个东西,也不一定得从官府这里来。”

黄葭目光一滞。

陆东楼所言,无疑是指走?私铁矿。

这个营生,江北十三舵原先就有,若非邵方那?个挨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