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仲贵微微蹙眉,听出了?她的意思,“你有?事相求?”
黄葭颔首,“船厂有?位书?吏,她爹娘都已回了族地,她在?淮安举目无亲,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?,我便安排她住进了三门水房边上的一间?厢房,还望二叔不要赶人。”
这位书?吏,说的是邱萍。
黄葭提这件事,一方面是想保下邱萍的住所,另一方面是想在?清江厂三门内留个耳目。
“这事原不难,但这回不巧,”王仲贵捋着胡须,叹了?一口气,“你阿姊快回来?了?,她要在?这儿暂住一段日子。”
黄葭一愣,多年不见这些?亲戚,她脑子里根本没有?“阿姊”这个人,只硬着头皮道:“三门内厢房足有?二十间?,即便阿姊来?了?,也至于住不下。”
“糊涂!”王仲贵难得喜怒形于色,斜睨着她,“你阿姊是什么人!是什么身份!亏你想得出来?!”
黄葭又是一愣,思忖了?半晌,看?着他的脸色试探道:“是采选进?宫的那?位?”
王仲贵冷哼一声,“亏你也知道她是入了?宫做女官的,她是尚仪局司籍,往来?去到的可是坤宁宫,专为皇后、妃子讲书?,如今虽已出宫,但到底还是娘娘们跟前的人,如今,你竟要她跟船厂的书?吏挤一个屋子!”
黄葭连忙打断,“并非挤一间?屋,而是在?三门……”
“没听说过小姐边上住着丫鬟的,岂不是乱了?尊卑,乱了?上下次序?” 王仲贵愈发气急。
他在?名利场中浸淫多年,能入他眼的只有?两种人:
一种是贵人,一种是贵人身边的人。
王仲贵有?一子一女,儿子王预诚,女儿王凝仪。在?他看?来?,儿子在?福建虽做着内府小官,却不得提督姚仁泰欢心,既算不得贵人,也算不得贵人身边的人,而女儿选上了?女官,出入皇宫大内,就连后妃也要受其教,是实打实的贵人身边的人。
黄葭不明白他所思所想,只以为王仲贵是故意做作?姿态,提防她在?三门内安插眼线。
这位王家二叔,着实不容小觑。
……
已过午时,天边雨渐小。
黄葭收拾了?细软,快马扬鞭,沿着黄河水道,赶去洪泽湖与黄河之间?的堤坝口。
不错,她这回调任,仍是去往河道。
春末的桃花汛刚来?不过六七日,抵达洪泽湖时,岸边已经架起了?几十座草棚,河工、杂役、士卒往来?不绝。
黄葭勒马停住,翻身下马,这一带水土流失严重,下了?暴雨后,骑马已经过不去,只能步行。
她戴着斗笠向前走,见远处坝上人影攒动,雨还在?下,号子声忽起忽落,那?种咽喉深处歇斯底里的叫喊伴着水声席卷而来?,足以震慑心魂。
洪流东去,湛湛长空黑。
她脚步飞快,掠过岸上草棚,径直往坝上走去,身侧大水拍岸过来?,舔舐着草鞋,四月初的天气,竟让人心头激起凉意。
走到大坝前,仰起脖颈,脸上已是水色蒙蒙。
“哗啦”潮水奔腾而过,大坝在?截住洪流的刹那?,仍免不了?轻微震动,坝上人影幢幢,朦胧的细雨杂落其间?,迎面走来?三五人,皆戴斗笠,大步流星。
擦肩的一瞬,最前面一人忽地抬眸看?了?她一眼,又朝前行去。
密密麻麻的雨下在?两道身影之间?。
黄葭发丝散乱,步伐却一丝不乱,在?茫茫洪流中,朝对岸奔去。
“漕台,应该是刚刚调任。”斗笠下,林湘坡压低了?声音。
陆东楼没有?回头,疾步下堤,问道:“是邳州渡,白洋河,还是桃源县?”
林湘坡神情?黯然,“这个时候,只有?桃源县了?。”
部院议定三条减河,其中一条西起桃源县,向东南方向动工,河务关口有?两个,一是挖桃源县黄坝减河,分流黄河水,二是看?守去年崔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