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无风,雨越下?越闷,颇有一种喘不上气的逼仄感。黄葭请人来,是写了信的,还在信中将设计杀死?江忠茂的意图说得很?明白,黄处昆得信选择前来,便是同意参与此计划。
这顿饭吃得麻利,三道菜如风卷残云般被扫空,只余下?碗筷相撞、酒盏对碰的声响。
吃过饭,她便带四叔回了祖宅。推开二门,阶上青苔葱葱,雨后湿润,泛着荧荧冷光,过了廊外台阶,她带四叔往西厢的一间屋子走?去。
雨天昏暗,屋子门扉半掩,黄葭点了四角的烛台,将屋内的摆件照亮。六张长八尺、宽三尺的几案纵横排布,案上立着近百个官船的船模,几案一头压着厚厚一叠纸。
他吃了一惊,“你近来都在忙这些?”
黄葭默然?点头。
黄处昆走?近,拿起纸看了一眼,又看向立在几案上的船模,无一不是针对水密隔舱的残品设计机关,毁坏龙骨、毁坏隔舱板、毁坏梁头,使其漏水,并沉船时间而计。
他拿起几个把玩,不由叹道:“没想到,你如今也对这些感兴趣了。”
黄葭一愣,神情忽地一黯。
昔年四叔钻研此道,祖父多次出言规劝,只道机关术不入流,比之陵墓修造的箭弩机关,更多是杀人的奇技淫巧,故只能归于旁门左道。
而如今,她却也沉湎于此,醉心杀人技,祖父泉下?有知,估计也会觉得她辜负了期望。
“贤侄已有小成,”黄处昆负手?看了一圈,颇为满意,甚至有了收徒的心思,“要是昔年你便有这个想头,四叔我?也不至于后继无人了。”
“四叔抬爱了。”黄葭抚摸着船模,叹一口气。
日子如流水般过去,除开清江厂与十三舵的事宜,黄葭余下?的工夫都花在和四叔研讨机关上,两人秉烛多日,总算想出了沉船的法子。
破坏旋转橹。
旋转橹是一种多人操纵的长橹,在水下?半旋转以推进航船,如果能在船航行中将其破坏,顺带破坏与之联结的底舱,极有可能致使沉船。
法子已定,四叔拿了二十两银子供吃喝,背着个包袱沿河走?,把急流段、泥沙淤积段、沿河草木茂密段等地貌水文一一记下?,预备在泾河铺设破坏旋转橹的机关。
黄葭则待在清江厂,以巡查内库为由,看材选材。
山中方一日,世上一千年,这段日子过得尤其快。
……
廿六日,晴。
风不顺,水又逆,离淮安尚五六里,沙涨石多,天黑不可行矣。
既泊,已过宿迁。
江忠茂搁下?笔,等待墨迹干透,离开京师多日,他心中犹有不安,此刻坐在船上,目光仍不由地向窗外探去。
白雾涌起,山体朦胧,山间月色无边。
“咚咚”门被扣响,舱外的小太监周所语气谦恭,“钦差大人,王工部?来了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,江忠茂狭小的眼睛里迸出精光,“让他进来。”
“是。”小太监开了门,从船舱里透出来的微光照亮了甲板,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。
一个体态纤瘦的男子走?了进来,约莫五六十岁,一身?赭黄色氅衣,打扮十分贵气。
“仲贵啊,你来得正好,来看看这幅画。” 他从笔架后面的船壁上取下?一张画,递过去。
王仲贵坐下?来,先?是瞥了一眼题跋,再展开长卷仔细端详。
画上是连绵的平坡沙岸,然?后是渐起的平坡,再然?后是群峰起伏不断。而后缓坡延伸展开,接着便是一长长的沙洲和连绵不断的山体,再后头是高高耸起的陡峰与青松。
“群山以平枯笔法勾披,水纹以浓枯墨复勾,不只用湿润的披麻皴,又加干笔披擦,”他看着,不由点头,“江兄画技一日千里,小弟自叹弗如。”
江忠茂面露得意。
王仲贵收起了画,轻手?轻脚地将画挂回原处,“今随江兄巡漕,乃小弟平生?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