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陆东楼身后的林湘坡身形未动,心底却宕开层层涟漪。
黄淮会?抛出此等橄榄枝,虽有?夸口,但他们曾经已?然扶过一个阁老上去,再扶一个也不是不可能。
想到这?里,林湘坡眉头微蹙,怔怔地看向陆东楼。
世人操劳一生,所求不过功名利禄,尤其像陆东楼这?样的儒生,读的是四书五经,学?的是八股经义,背井离乡进京赶考,只为搏一个功名。
舱中静穆半晌,只听得船外潮声起起落落,簌簌不休。
觉察到这?种适时的沉默,祝魁的脸上浮起得意的笑。
林湘坡仍看着陆东楼,脸色变得复杂。
漏下一刻,绵绵细雨悄然落下。
陆东楼蓦地转过头,瞥了林湘坡一眼,见他还立在原处不动,笑道:“看我做甚,轮到你了。”
这?话似没?来由,祝魁的身子僵了一下,等反应过来,身后“哗啦”一声,船尾的弓箭手已?落入水中。
水声忽起,惊飞山间鸥鹭。
他猛地起身,双脚已?经被?锁链勾住,锁链一端就在林湘坡手中,祝魁“砰”地倒在舱中,下颌痛得剧烈,斜眼看向他,“你不守信用!”
陆东楼站了起来,冷冷一笑,“我说过要跟乱党讲信用么?”
一席话落下来,头顶风鸣如轰鸣。
祝魁目眦欲裂,双手已?被?缚住。
……
寅时三刻
雨下大了,巡抚衙门灯火通明。
江朝宗坐在檐下,桌上茶已?喝了大半。
汛兵立在一边,将陆东楼在谷中与贼子头目祝魁所述上报。
话音伴着雨声,落入心底,江朝宗听了半晌,目光忽而一凛,他抓住了零星几个词,神?情随即变得复杂,“邵方……”
汛兵听到呢喃,只用余光瞟过江巡抚,见他沉着脸,似乎在计划着什么。
微雨旋止,檐下落了一重?雨幕。
江朝宗放下盖碗,看向他,又问?:“陆漕台这?会?儿,还在谷中吗?”
汛兵:“在,还在清点漕粮。”
江朝宗“嗯”了一声,头顶雨打?青瓦的声音,也变得格外清脆。
庭院外,蔡师爷撑伞走了进来,走上台阶,作揖道:“中丞,大狱那边已?经安排好,何时开审?”
江朝宗沉声道:“不用审了,把人提出来。”
蔡师爷一愣,这?才不过一刻,怎么又变了心思?他眉头微蹙,但还是尽职地把话说完,“方才程知府那边遣人来问?,说如今贼人已?经落网,漕粮追回,是否要摆宴庆功?”
“摆宴,”江朝宗冷冷一笑,“他就知道摆宴。”
蔡师爷沉默。
江朝宗看向一边的汛兵,又问?:“谷里还有?多?少人?”
汛兵拱手,“留在那里的,大约有?三百人。”
三百人、不算多?。
江朝宗摇动着茶盏,心中已?有?了成算。
卯时二刻,天色仍是青黑。
黄葭双眼被?遮,什么也看不见,只听得四围水声“哗啦”作响,推断自己可能是在一艘船上,但脚下的船板没?有?明显晃动,许是这?船走得十分缓慢。
正想着,船头卷起一阵风,湿漉漉的雾气覆过脸,颇有?些熟悉。
她心下一沉,像是想到什么,呼吸重?了几分。
山谷中浓雾未散,巡抚衙门?的三艘大船入了谷,谷中水道如羊肠蜿蜒,河水自低洼处冲下,白浪翻飞。
江朝宗坐在船檐下,扫了一眼被?绑在官帽椅上的黄葭,神?情晦暗。
半晌,船过了水道。
他起身远眺,见渡口上的汛兵正排着队,扛起一袋袋米粮,往运船上走,那一声声脚步伴着急促的气喘,四下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。
江朝宗不慌不忙地低声吩咐,将陆漕台请上船。
士卒得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