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九韶赞许地点了点头。
杨育宽一愣,心中触动,看向?她的目光流淌着欣慰。
…
鸡鸣起,雨从?西来,洒衣尽湿。
黄葭登上车辕时,抬头看了眼天色,还是黑蒙蒙的。
到了船厂,大门敞开,里面灯火荧荧。
工匠已经来了大半。
康厂官得知黄葭受伤,一早从?灶房请了两?位大娘来,等在门外。
书办在前面带路,黄葭由两?位大娘搀扶着进门。
她身?上的瘴毒虽已用解药除去?,但到底高热发汗了一整日,身?体还是有些虚弱。
但她、不得不如此。
一个逃出去?多日的人,莫名跑回?来,而?且是在所造官船被毁后回?来。
其中巧合,实在引人遐思。
黄葭不得不编个故事,一来,让有心人知道,她这几日忙得很,根本没有机会对船做手脚;二来,只?要故事足够跌宕起伏,便转移了那?些看客的视线。
雨声涤胸臆。
几人进了游廊。
黄葭环顾四周,“人手怎么少了这么多?”
书办边走边道:“督工有所不知,陈参将把大门到二门的守备都调去?了巡抚衙门,说是近来有盗贼出没,想偷巡抚衙门的账目。”
说着,他忽然忍俊不禁,“陈参将也是杞人忧天,巡抚衙门大门敞开,平常有四只?藏獒蹲在那?里,何方小?贼有胆量进去??”
书办语气轻巧,像是存心逗人开心。
两?位大娘捂着嘴笑。
周遭雨雾又?冷又?潮,此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。
黄葭也笑了。
邵方在十五夜派人闯入架阁库、寻找舆图,彼时是空手而?归,却误打误撞引得旁人揣测,撤走今时船厂的守备为她铺平道路。
雨势不停,天色昏暗。
黄葭吃过晚饭,从?官厨走出来,却见二三十个工匠站在门外,围成了团,嘀嘀咕咕像在说什么。
“她过来了。”有人出声提醒。
人群安静了下?来,脸上带着笑,只?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。
黄葭疑惑不解,要上前问,人群即刻一哄而?散。
走过游廊。
雨丝如重?帘,周遭人影幢幢,而?眨眼间,一个个人影从?她身?边疾步飞过。
已看不见。
薄暮雨从?东北来,大风,三更见月。
黄葭站在油布伞下?,非但神色不动,身?子也纹丝不动。
“过午的时候,何工首来了,他说您这几日是待在山贼窝里……回?来的时候,浑身?都是伤,八成就是给山贼……”
站在她身?后、为她撑着伞的书办低头回?话,不敢看她的脸。
黄葭瞥了书办一眼,语气平静,“此番修船、他是监工,他过午来了船厂,为什么当时没人报给我??”
书办的头低得更低。
黄葭看着他,瞳孔渐渐收缩,倏尔仰面长叹,“你去?告诉康厂官一声,往后一个月里,二门以内的事,第?一个通报他,第?二个报给我?。”
冷风肃杀,天地间酝酿着一场雷雨。
次日晨间,书办来报。
何工首到了,在仓库外。
黄葭提灯行于长廊。
野云如墨,雨终于下?起来,酝酿太久,声势浩大。
抬起头,只?见黝黑檐上铺下?雨帘,“哗啦”声不绝于耳。
湿漉漉的地面映出灯笼的红光。
何埙真是来监工的。
他坐在中庭,由家丁一一清点着木材,指挥工匠们进进出出,几个仓库里响起搬木头的声音,“砰砰”不止。
黄葭径直走过去?。
何埙听到了她的脚步声,目光仍平视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