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抵是什么后遗症?”杨育宽俯身?问道。

“轻一些, 手脚酸麻,重?一些,皮肤、肠胃溃烂。”郎中怔怔道。

陈九韶“嗯”了一声, 摩挲着茶盏,抬头看向?郎中,声音淡淡的,“你先把这药配出来。”

郎中一愣,低头行了一礼,“是。”

杨育宽也愣了一下?,但见陈九韶面色阴沉,便也不好说什么。

几名士卒带着老郎中出了门。

快要入夜,门外雪未停。

风中飘来一阵阵苦涩而?清冽的茶香。

红泥火炉冒着白气,陈九韶递来一盏茶。

杨育宽喝了一口,忍不住道:“若她明日不醒,真要用药?”

“不然?”陈九韶脸色倏然冷下?,“官船被毁,船厂束手无策,若她躺上个十天半个月,难道要那?么多官员等她?”

杨育宽眉头紧锁,“可她毕竟刚回?来,被山贼抓去?几日,现下?只?怕惊魂未定,又?在山里中了瘴毒……”

“她难道不是自找的?”陈九韶冷哼一声,“好好待在官驿,能有那?么多事?逃了也罢,竟还知道回?来?在贼窝里待了几日,是不是清白也不好说,要我?是她,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。”

杨育宽叹息一声,“话也不能这么说……”

“杨郎中,你太仁心了,当君子不是这么个当法。”陈九韶提起铜壶,满了一盏。

小?铜壶里的水刚沸,苦涩清冽的茶香更浓。

灯烛闪动明灭,杨育宽凝视着他,沉默不言。

陈九韶看着他脸上的忧郁,不由笑了,“做上官的,最要紧的是威严。当着下?面人的面,脾气太好,他们便蹬鼻子上脸。”

闻言,杨育宽无奈一笑,“看来我?不大适合做上官,若非家里逼得紧,倒不如做个匠人。”

陈九韶摇了摇头,“士农工商,中间二者,大都劳而?无功。就像好不容易修成的官船,经由赵御史闹了那?一出,又?在冰刃上压斜……”

“不是压斜,是斜度不整。”

杨育宽纠正道,“船底本是弧形,中轴龙骨两?端上翘,龙骨定隔舱板朝向?,使船肿前后的隔舱板和两?侧斜向?相?对,靠近肿部与靠近船头船尾的隔舱板、内外斜度不一。

而?维持斜度最关键的,就是斜向?构件的连接,这些构件关乎平衡、水密,每个都是单独削制。”

“谁想到赵御史夜里那?一撞,向?内压坏了几十处构件,使得斜度不整。康厂官说了,这样的事虽稀奇,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。”

陈九韶听他说了这么长一段,不禁有些佩服,“康厂官今晨说的话,我?早忘干净了,你倒还记得。”

杨育宽笑了笑。

谈话间,门外又?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
士卒快步走来,站定在门外,朝里面两?人拱手。

“二位大人,黄船工醒了。”

杨育宽与陈九韶对视一眼,眸中闪动着不可置信。

杨育宽忽而?一笑,“方才只?怕是你我?会错了意,郎中是故意把话说得保守些,好让咱们耐下?性子等。”

陈九韶微微颔首,又?看向?士卒,“带她进来。”

漏下?一刻,天地的颜色都暗了下?来,急风骤雪已至。

黄葭被两?名士卒带进堂屋。

堂下?两?人看去?,见她穿的还是一身?灰衫,面白若纸,身?子颤如一片风中落叶。

陈九韶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,不由轻嗤一声。

杨育宽还是有些不忍,她一个弱女子,被山贼掳去?,定会遭受万般折辱,她能想法子从?贼窝里逃出来,不管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,到底是不容易的。

思及此处,他不由伤感起来,刚想关切几句,却见黄葭倏地抬头、看向?他。

这目光定如磐石,在一身的病容衬托下,又?显出几分凛然。

黄葭不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