婢子低垂目光,端着盆,施施然走远了。

杨育宽叹了一口气,也便往回?走。

这时,半开的门中,藏青色被褥里忽然伸出一只手,颤抖地将婢子手中茶盏接过。

……

天地霜寒,风拍打着窗户,一下又一下。

黄葭坐了起来,一连躺了多日,背上又痛又麻,脊骨都像是碎成?了几截,时不时传来酸胀的感?觉。

“姑娘。”婢子把粥端了过来,放在了床边的木几上。

鸡丝粥冒着白气,黄葭喉间发涩,拿起青瓷碗,喝过一口。

婢子坐在一边,静静地看着她。

黄葭感?觉到她的目光,双眸陡然幽深如壑,轻轻瞥了她一眼,“旁人问的都照着说,没有添油加醋吧?”

“嗯。”婢子低下头,目光镇定,“只说您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。”

黄葭淡淡一笑,掏出一两碎银,放在了她的手心。

婢子赶忙将银子收入袖中钱袋里,又看着黄葭略显苍白的脸色,脸上浮出一抹忧色,“黄姑娘,你这病好得快,可迷药的劲儿还没过,白日还会困倦,明早我们就得回?程老?爷府上了,你万事小心。”

黄葭“嗯”了一声,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色,眉头渐渐舒展开。

这几日过得糊涂,竟想不起来林骄是什么时候给她下的迷药,又趁着她昏睡时篡改图纸。

林骄为着福建前事而?来,提及提督库银失窃、龙山寺修建,黄葭听到时,虽心存怀疑,但如今七年过去了,祖父既死,提督进宫,诸中是非她已无心理会。

先前她从淮安逃到杭州,奔波千里,所求、也不过是独善其身?。

但愿经此一遭,部院能明白,从她这里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,也不必再将过多的注意?力放在她身?上。

想到这里,黄葭望着粥上浮着的油光,长舒了一口气。

雪下大了,凉风夹杂着冷雾阵阵吹来,震开了半扇窗。

婢子放下茶炉,快步走过去,将窗扉掩上。

黄葭喝完了粥,半卧在床头,对面的窗台上一片水色泠泠、寒光熠熠,倒映在她的眼底。

现下尘埃落定,是动身?的好时机。

第74章 当年明月在 一朝大幕落下,总督之绝代……

杭州吴山以东, 云气?袅袅。

晚间,静默了三日的大?雪,此刻云雾消散, 天地洁净而清明?, 恍若囚笼中的野马挣破了铁索,带着一丝沉默后的嘶鸣, 响彻天地。

两列士卒卫队走到镇海楼下, 脚步震动,旌旗飘动,一派庄严整肃。

江朝宗下了轿,一身绯色官服, 如骄阳初生。

深灰色的墙体屹立在前, 两重檐下积雪弹落,东西青黄山丘环抱,这危楼陷于山岳之间, 好似“山门”耸峙。

他面色不定,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 “陆漕台初到杭州,可知此楼来历?”

陆东楼瞥了他一眼,边走边答:“镇海古楼,隋唐有之。嘉靖三十?五年遭火焚毁,时闽浙总督胡宗宪为抵御倭寇, 重建此楼,历时五年建成, 请当世?大?家徐文长撰写《镇海楼记》一篇,立下碑文。”

“陆漕台好记性。”江朝宗语气?不咸不淡。

“咚”朱门大?开?,钟鼓齐鸣。

两人立在原地, 士卒卫队进了门。

陆东楼仰面望着楼上重檐,一身玄色长衫被风吹得翻飞。

转头看向?江巡抚,他眉头微蹙,“今日是什么宴?”

“访古而已。”江朝宗提袍,走向?前去。

高楼之上,目光所及,山色青葱。

东西两扇门大?开?,两位小童正在门前洒扫,楼里一桌席面已经摆好。

冷风拍打着窗户,荧荧两灯相对。

长随斟酒在侧,淡淡的酒香萦绕四周。

江朝宗喝了一口酒,看向?陆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