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朝宗微微挑眉,见她目光沉毅,未有退缩之意。

他一拍惊堂木,不由加重语气,“你才疏学浅,名?过于实?,赵御史对你委以重任,你却毫无奉公勤谨之心?,口出怨言,懒怠松懈,所筑船底冰刃承重不足,致使御史钦差遭遇不测,身负重伤!”

黄葭猛地一怔,又很快冷静下来,她勘察过官船承重、西湖历年雪船造册,所造冰刃不能算尽善尽美,却也不至于出大的问题。

况且在船舶本身无隐患之时,即便?船底那?几尺冰刃断裂,也不至于翻船。

她深吸一口气,蓦地上?前一步,“敢问中丞,赵御史当时是怎么受的伤?”

江朝宗阴了脸,却沉默不语。

据那?几个伶人所言,赵世卿当夜欣喜不已,带着他们自玉井楼上?车,一路奔至西湖,声势浩大地上?了官船。

因为喝了酒,一时放浪形骸,他裹着袍子往船头扑去,伶人们在后面追着,只听得“砰”的一声,船头一个身影陡然坠落。

这样荒唐的事,哪怕是为了朝廷的颜面,江巡抚也决不会往外说。

堂中倏尔寂静,众人的目光开?始打?转。

黄葭看着江巡抚的脸,又道:“冰刃这东西,本就极难把?握,每年气候不一,入冬之后冷热也不同,冰刃长?久与冰面相触,沾水冻裂是说不准的。”

“中丞若要治罪,草民无话可说。”

无话可说?

江朝宗的脸上?浮起冷笑,只见黄葭立在堂下,鬓边碎发微扬,一身澄黄衣衫恍若天边夕阳,淡然自若。

“看来,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。”他放下图纸,朝一边的书办递去个眼神。

书办会意,捧着图纸,快步走?到黄葭面前。

她犹疑片刻,垂眼看去,受潮的图纸上?画的、赫然是冰刃的骨架。

“本官已经?派人问过往年打?造冰刃的工匠,你这个图纸看着虽无问题,但?过分加固了几个榫卯接口,使得其余之处受力不均。”

他冷哼一声,怒火凛然逼出口,“真是好手段,用这样荫蔽的办法,教?旁人一时也看不出你的心?思。”

江朝宗话音一落,众人一惊。

只把?目光投向黄葭,只见她似乎沉默了一会,脸色蓦然一变,猛地翻动那?几张图纸,似乎在寻找什么,再抬起头时,她面色苍白如纸,仿佛撞见了可怖的鬼。

“这些并非出自我手。”

黄葭掩下目光中的茫然,强逼自己镇定下来,她拿起图纸,仰面看向江朝宗,“图纸被动过手脚!”

此言一出,江朝宗尚无反应,在场众人却不由把?目光投向康厂官。

康元礼一愣,连忙放下茶盏,起身施礼,“卑职决不会做这样的事。”

“康厂官在船厂多年,一直兢兢业业,他怎么可能去害一个小辈。”何埙脸上?带笑,远远望着黄葭,目光中满是挑衅,“黄船工这么做,倒有些可能。”

“可能?什么可能?”黄葭冷笑,笑中带着一丝凄然,“在冰刃上?动手脚,我能落到什么好处?”

何埙目光阴鸷,“那?自是有怨报怨,有仇报仇。”

黄葭瞪着他,“仇从何来?”

何埙笑了笑,悠悠喝了一口茶,“黄船工常在私下里辱骂钦差大人,我等可是有目共睹的。”

黄葭没有看他,只向江朝宗行了一礼,“中丞明?鉴,草民与赵大人一向上?尊下敬,容不得此人肆意诋毁。”

“够了!”

江朝宗泛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?,“无论如何,先将此人押入大狱,留待赵御史醒后,再做定夺。”

黄葭喉咙发紧,心?头一缩,眼眸中犹有泪光。

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腌臜事缠上?她?

罢了,左右躲不过,她不好过,那?旁人也别想好过!

她攥着袖口,沉声:“中丞容禀,此事尚无定论,为保万无一失,不如将草民与何工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