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走?过了几百步,天边一轮圆月悄然升起,在层云中散出光辉。
“真是稀罕。”一人不由惊叹,正月十五夜的子时已经?过去,此刻大雪方歇,竟连月亮都?升起来了。
听他这声惊叹,其余人等也不由地抬起头,看层云聚拢,惟有西边一片月色皎洁。
卢庆锡凝视着月亮,想到家里刚过门的娘子这会儿应该已经?睡下,眉头不由舒展。
众人对月遥望,见云中朦胧的光晕散开?,各自牵动情肠。
正在这时,“砰”的一声,冰面忽然震动。
众人倒退几步,惊骇不已。
卢庆锡只望着不远处冰面上?一抹黑影,语气镇定,“是有人从船上?掉下来了。”
众官兵瞳孔一缩,只望向那?身影,躺在冰面上?,挣扎着就要起来。
这么晚待在官船上?的人,难不成是贼寇?
未待他们抽刀,船上?又跑下来数人,皆穿着青色袍子,纷纷聚拢到那?身影周围,似乎在嘀咕什么。
卢庆锡眉头微皱,轻轻抬手。
众兵得令,阔步向前奔去,甲胄摩擦,冰面上?沉沉的脚步声响起。
穿青袍的伶人们听到动静,即刻转过身,便?见寒光一过、威严森森。
他们已被刺刀包围。
“你、你们是官差?”伶人们伏在冰面上?,冻得颤抖不止。
卢庆锡眉头微蹙,阔步走?向前,没过几步,便?闻着浓重的酒气,从船上?掉下来的那?人面色驼红,身上?的绯色锦衣华贵无比。
他刚要问话,只听得包围内一个伶人高喊。
“都?让开?,这是钦差大人!”
卫所众人一惊,只见那?满身酒气的人狼狈地坐在冰面上?,一条胳膊撞得流血不止,目光仍是迷离。
卢庆锡快步上?前,扯下他腰间的令牌,打?眼一看,“是臬司衙门。”
身后众官兵反应过来,连忙上?前搬人,快步往岸上?奔去,穿青袍的伶人纷纷起身,跟在了后头。
冰面上?步履匆匆,卢庆锡立在原地,望向一边的官船。
巨大的船身微微倾向一侧,这样的斜坡并非站不住人,可那?钦差大抵是醉了酒,又正好站在倾斜角度最?大的船头,一时没有站稳,才掉下来。
他绕着船身,从前走?到后,目光一直落在船与冰面交接处,走?到中后段,脚步登时一顿。
只见船底那?嵌了金属的冰刀断折了一半,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。
……
天光大亮,凉风飒然而至。
黄葭坐在二楼长?廊下,西望山色,皑皑成雪。
她凝神看着,面上?阴晴不定。
“黄船工,臬司衙门的人请你去一趟。”士卒前来通报。
黄葭眉头微蹙,心?下犹疑,却很快起身,跟着他向外走?去。
今日没有下雪,但?昨夜天寒,今晨路上?结了一层厚厚的冰,车驾碾着坚冰向前,车轱辘转得很快。
不一会儿就到了臬司衙门,黄葭跟书办过了二门,只见正对的大堂点了蜡烛。
灯火荧荧,照彻一片。
这灯色太亮,亮得让人心中恍惚。
黄葭走?进来时,堂中东西两边之人相对而坐,皆是一脸的凝重,她看了看,这四周位子满座,没有留给她的。
主座上?的人穿着一身绯袍,大抵是巡抚、巡按一级的官员,他翻动着纸页,目光不曾看她。
知府程隆坐在他左手边,后面依次坐着臬司衙门的官吏。右边坐着几个卫所的将官,陈九韶坐在第一位。
人到得很齐,浙江船厂的人也来了,康厂官、何埙,还有另外两名?船工首,一同坐在卫所将官的后排。
堂外,细柳摇曳,枝叶沙沙颤动。
四下静极了。
黄葭立在堂下,澄黄色的衣摆,严整的衣襟,冷风吹得她腰间的鲁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