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的身影在那片枝影下经过。
她看着康工首匆匆向前的身影,几步跟上,接着道:“一时间身兼数职,想来那位秦督官也是个能人了。”
康元礼兀自向前走,“此人也算是个不可?多得?的人才。先前吕巡按在任的时候,曾经想要破格举荐他去职方司谋事,只是教他谢绝了。”
黄葭一愣,“为何?”
“他说是,不想受拘束。”
康元礼放慢了脚步,气息有些急促,“但后来大家都议论,料想是兵部职方司管油水不多,他过去,干的又是山川地形的测绘之务,如?此,虽升了官,日子却过得?更为清苦,他自然?不愿去。”
黄葭默然?,心?中思量着,秦忠为那河道舆图的所在,设计了繁复的进出记档,可?为什么这样重要的舆图没有被人拿走呢?
还是说,是来不及……
她呼吸一滞,抬起头,眼见康元礼已?经走到了十?步开外。
黄葭连忙快步跟上,风中雪粒落在她乌黑的鬓发里。
雪越下越大,压在庭中两边桑树的枝头,树木再也耐不住这样的重力?,枝条猛然?崩裂,枝叶上雪块哗然?坠落,打破四周静谧。
一名?长随连忙自廊下走来,将雪铲开,又见后面有人出来。
“康厂官,黄督工。”
黄葭冲他点头致意,跟着康元礼拐出长廊。
到了大门外,长空大雪正于风中舞动?,气势汹汹,奔腾如?虎。
两人又一言不发地各自立了一阵,黄葭脸上沾雪,湿漉漉一片。
康元礼望着白?雪,“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。”
风沙吹拂黄葭灰白?的衣袂,她转过身,向康工首行了一礼,撑伞走入雪雾中。
……
玉井楼
曲终人散,座中清寒。
赵世卿面色驼红,对着西窗的风,脸上湿漉漉一片。
“钦差大人,何工首求见。”长随站在门外。
赵世卿的脸清醒了三分,坐回主?座,抬起头,“让他进来。”
何埙一身浅蓝长衫,碎步走进,脚步极轻。
他跨过门槛,走到赵世卿面前,从?袖中取出一个锦盒,躬身道:“这是近日的工程款。”
“这是你的辛苦钱。”
赵世卿推了回去,“本官虽有意抬举你,但也要你自己接得?住,这十?几笔单子下来,你便要守在船厂日夜赶工,之后仓库木料不足,还要到山上搭棚忙活,我听人说,工匠运木那几天,刚好赶上大暴雨,幸好没有出事。”
说到这里,他抬头看了一眼何埙清瘦的脸庞,“这么多日,想必你也累坏了。”
何埙微微颔首,“若非钦差大人器重,何某何德何能招来这么多位商户做生意。”
“言重了。”赵世卿淡淡一笑,冲他摆手?,“坐吧。”
何埙应了一声,收好锦盒,坐到赵世卿身边的第二个位子,不远不近。
窗外雪纷纷,赵世卿小酌一口,“这几日,官船修造得?如?何了?”
何埙皱起眉头,“卑职全力?以赴,只怕……还是不如?大人所愿。”
赵世卿脸色微变,只见对面的何工首脸色刷白?,像是受了委屈,“出什么事了?”
何埙叹了一口气,“赵大人明鉴,那个黄隽白?一向是盛气凌人,她不肯照着卑职的图纸去改,反倒趁雨夜上房揭瓦,把一仓库的木头泡进了水里,只为动?工时要用她的图纸。”
“真是岂有此理。”他喝了酒,又动?肝火,猛烈地咳嗽起来。
“大人息怒。”何埙赶忙倒了一杯茶,递到赵大人身前。
赵世卿喝了一口,平复片刻。
他站了起来,望着西窗外阴沉的天际,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,“本官一早便知,此人是个祸害,祸害不除,麻烦会越来越多。”
……
转眼过了多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