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轻轻放下,自?语道:“如不退一步,便僵死原处。”
这一声很轻,切切落入心底。
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得只剩一小截,烛光刺得人眼?眶发涩。
陆东楼坐在一边,静静地凝望着她,似乎在等她说话。
半晌,黄葭正色道:“手谈一局,我问、你答,反之亦然。”
“你会说真话?”陆东楼靠着椅背,端起?茶盏,目光触及她沉静的面容,只见?点点烛火的暖意凝在她眉梢,好似夕阳缱绻。
“是真是假,你难道分不出?”
黄葭蓦地笑了一声,仰头对上他的目光,“你也?不大能与我推心置腹吧。”
灯火下,陆东楼低头一笑,他没有反驳。
一阵冷风袭来,落在二人心头,一个?低头收拾棋盘,一个?低眸若有所思。
风声拂动间,唯有呼吸可闻。
屋外的雨已经停了,隔着单薄的窗,透出湿冷的雾气。
黄葭面色一点点被雾气所罩,她俯身?落了一子,便开始问话,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七年?前?的事?又?从哪里?听来这些事?如今一再查探,意欲何为?”
一连三问,陆东楼落子的速度变慢。
他盯着棋盘,挑了第一问作答:“七年?前?,我就在福建,时任右布政使,上任以来卓有政绩,不久迁往南京兵部?。”
黄葭微微一怔,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,倒是白白浪费一问。
陆东楼又?落下一子,把她的后路堵死,慢慢道:“两千料、两千两百料、三千料的漕船,其暗舱载重几何?”
黄葭沉默地听着,目光在棋盘上落定,而又?抬起?头,眼?底如一派平静的江海。
他已然摸清她曾设计过几种船只的暗舱,如今三问并作一问,倒是执着。
她抿了一下唇,落了一子,“或许,都一样?。”
话音一落,陆东楼有些怔忪地看向她,提子的手也?滞在盅中。
这话太假,反倒有些像真话,可即便是真话,答的也?不是具体的数目。
寸许月光从窗缝照进,在两人中间铺开一道霜河,窗外柳树被风吹得“沙沙”作响,仿佛在扫去人心上尘灰。
黄葭看着交错纠缠的局面,眉间染上点点忧色,她停顿一会儿,在棋盘边缘落下一子,“你多年?追查暗舱,是为财,为名,还是为……前?程?”
陆东楼容色不改,利落地按下一子,“为财。”
茶烟氤氲,模糊了他的面容。
黄葭讶然,她虽知漕运部?院缺钱,却不想陆东楼一个?朝中三品大员会为了钱,动了暗舱敛财的心思。
陆东楼不知她心中所想,只看着棋盘上胜算已定,淡然地喝了一口茶。
黄葭的目光停在他脸上,浮出犹豫之色,而后低下头,像是在思索他说的是真是假。
冷风细细密密地从身?侧吹来,思绪纷乱如雨,她深吸了一口气,落下一子。
对面,陆东楼蓦然抬眸,冷冷地逼视着她。
“现?如今,你还想逃么?”
第65章 圈套 “他是他,我是我。” 黄葭再落……
屋檐雨水滴落窗台, 发出清脆的声响,烛火下,黄葭的身影微微一僵。
陆东楼眼?眸幽深如古井, 扶着椅子的指尖一颤, 慢慢松开,“那换个问?法。”
黄葭抿紧唇线, 抬头望向他。
只见他端起了茶盏, 细细品了一口?,声音闷闷的。
“你当时为何要逃?”
她?侧过脸,垂眸一想,忽地记起王义伯写的那首诗, “八风儛遥翮, 九野弄清音。一摧云间志,为君苑中禽。”
这首诗乃南齐皇帝萧道成?所写。
写诗的时候,萧道成?还是一位将军, 镇守淮阴, 因功勋卓著, 为宋明帝所忌,被调入京中任黄门郎,受人监视,心中怨愤不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