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醒过来,舟中有了光亮,原来有人掌灯。
黄澄澄的一片光晕,照出对面之人清瘦的面容,黄葭睁开眼?,有些诧异地坐起?来。
“你怎么找来了?”
杨育宽坐在船尾,面容疲惫,他转了好几条街才寻到人,一身?风尘仆仆,说话的语气也?有些冲。
“你如今也?是为朝廷修造官船,怎能如此?玩忽职守?”
黄葭只看着他紧锁的眉,面色一凝,拿起?一旁凉下的酒盏,摩挲着上面的竹石纹路。
杨育宽这趟来得蹊跷,该来的应该是船厂的人或是臬司衙门的人,杨育宽与修船之事八竿子打不着,哪里?轮得到他来兴师问罪。
是谁把他找来的呢?
黄葭心中闪过一个?念头,却还是不言不语,沉默地望着他。
杨育宽见?她不曾反驳,多半心虚,便想,陈九韶所言不假。
“听闻这几日你一直在船厂白日不见?人影,每每到夜间才现?身?,这样?昼夜颠倒,岂不是让船厂的工匠和?厂官难做?”
黄葭拥着被褥,平静地看着他。
溪河上波光粼粼,光影在二人脸上流转,忽起?忽灭。
杨育宽叹了一口气,“如今你意气用事,躲到这里?来,陈参将派人全城搜寻,劳心劳力,你也?不羞愧?”
黄葭听明白了,是陈九韶让他来的。
这一手倒也?算高明,毕竟陈九韶与她积怨已深,如今又?与赵世?卿走得近,他若再想用言语说动她,未免太过天真。
换了杨育宽来,也?不失为以退为进。
只是她如今找到了出海的水道,假以时日改造出一条海船离开,也?不在话下,她不想再由他们多作纠缠。
这是空耗精力。
黄葭放下酒盏,兀自?沉默着。
疾风吹尘,只见?桥下舟中烛影恍惚。
杨育宽说完了近日的事,已开始翻旧账,“先前?你擅自?逃出淮安,引得部?院调请海防,闹出那么大动静,如今又?是这样?,你可知给旁人添了多大的麻烦?”
他话音刚落,却见?黄葭眼?睫一颤,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幽深。
她轻笑一声,“我不逃,难道坐等几年?后被清江厂扫地出门?刘贤文如是,王叔槐如是,无不如是。”
杨育宽一愣,一种漏风的空茫之感落在心底,没想到她先前?一直以为部?院不打算留她,这才离开淮安。
他连忙靠近来,“我想……我想你是误会了。”
黄葭深吸一口气,撇过脸,她本不是喜欢旧事重提的人,也?不愿拿之前?淮安的事说情。
杨育宽却急了,坐直身?子,“当时,漕台确实是打算在一个?月里?轮换三个?清江厂掌事,也?想利用你清洗刘贤文在清江厂的根基,利用王叔槐的钱填补清江厂多年?的亏空。可他这样?做,也?是为你好。”
“为我好?”黄葭气笑了。
杨育宽语重心长,“刘家在清江厂根基深厚,倘若不彻底拔除,哪里?能轮得到你坐稳厂官?漕台这么做,既清洗了蠹虫,又?让你这个?掌事站稳脚跟,算是皆大欢喜。”
黄葭眸光微动,心底浮起?一丝触动,但很快被压下去。
杨育宽有些忐忑地注视着她,四下渔火闪烁,点点微芒浸在她的眉间,显得目色格外清冷。
半晌,她仰面嗤笑一声,“比起?刘贤文那个?家底优渥的老滑头,我做掌事,于部?院而言,难道不是更好把控?”
杨育宽神情一滞,却不好反驳。
夜来雨纷纷,落在溪水中,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黄葭瞥了他一眼?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杨育宽忽而抬眸,顺着她的目光,也?看向朦朦胧胧的雨雾。
他眉头紧锁,有些心焦,干脆开门见?山。
“我答应了人,要把你带回去。”
说完,他轻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