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葭看着?那积案尘灰,脸色复杂。
屋中一时静默。
正在这时,外头忽地有人叩门?。
士卒站在门?口,高声唤了句:“黄督工。”
黄葭微微一怔,心?中诧异,不知是?谁来了,一旁的康元礼则是?沉默不言。
她站了起来,快步往门?外走,康元礼慢慢跟上。
庭中,风声急促。
两列士卒持刀分立南北两边,肃穆煌煌,中间?却摆了一张八仙椅,坐着?一位身穿紫色氅衣的中年男子?,他翘着?二郎腿,姿态散漫。
黄葭没有看坐着?的男子?,只打量了士卒身上的甲胄,确认是?臬司衙门?的兵。
她拱手一礼,“阁下是?……”
那男子?脸庞瘦削,鼻梁高耸,嘴上带着?笑,只挑了挑眉,看向站在黄葭身后的康工首,“康厂官不曾介绍么,怎么新来的船工连我都不认识。”
康元礼脸色微变,快步走到他身边,转身看着?黄葭,“这位是?何埙、何工首。”
他不说倒还好,一说黄葭反而糊涂了。
康元礼身为厂官,已然是?浙江船厂最大的人物,怎的如?今却对一位船工首这样低眉顺眼?
但?见他这样的姿态,黄葭也便拱手一礼,“在下黄隽白。”
他斜眼看过来,只见她一身灰衫稍显落拓,眉眼之间?意气凛然。
他收回目光,往椅背一靠,“你就是?从清江厂调来的那个船工?”
黄葭点头,“是?。”
何埙笑了笑,“久闻清江厂大名,黄船工能进得去定有过人之处,这些日子?手里存了一些单子?,要麻烦船工了。”
黄葭还没听明白,一边的康元礼已代为回绝。
“何工首有所不知,这位黄船工是?奉了钦差的命来修那十六艘官船的,若再把?船厂现要交工的活也交给她,只怕会耽误了官船修缮的进程,届时钦差问起,你我也不好作答。”
何埙轻嗤一声,“元礼兄未免太过杞人忧天。再者?,我此番也是?受命于钦差大人,大人说了,黄船工初到船厂,于这里一切都不熟悉,自然需要一位前辈引路。今日我来,既是?引路也是?监工。”
康元礼见他搬出赵世卿,也便不好再驳,只是?没想到监工这样的事赵世卿找了何埙,而略过了他这个厂官,不免有些失落。
黄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?徘徊了一阵,看得出这个何埙气焰跋扈,不是?能硬碰硬的,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,“往后还请何工首指教。”
“指教什么的倒谈不上。”
他忽地站了起来,径直走到她面?前,“是?这样的,黄船工毕竟不是?浙江船厂的团造官,文书?还落在清江厂,这几日若用黄船工的名字签发船舶票据,只怕不大合宜。”
黄葭微微一怔,似乎明白了他要说什么。
何埙轻轻扫过黄葭的脸,笑意更甚,“所以,不如?将黄船工督造修缮的船都记在何某名下。同为朝廷效力,想来黄督工也不会介意吧。”
记名,也便是?抢功。
康元礼听着?,心?头一惊,听出弦外之音,没想到他能如?此不要脸。
浙江船厂与清江厂不同,清江厂承造的是?六省漕船,而浙江船厂所承造的漕舟有限,不得不接一些本地商船民?船的活以供船厂几百号人的生?计。
每月按规完成考绩,才能在船厂长久任职。
因此,做船工首的一则要有动工的本领,二则也要有招揽生?意的本事。
何埙是?生?意人而工匠,一贯“请”外来的船工代劳,这本无可厚非,但?其人为当地一霸,往往以数十笔单子?并?一起,压榨船工,拖延工时,这些年累死在他下辖的工匠不计其数。
渐渐地,他这“威名”传开,也甚少再有本地工匠敢为他做工。
如?今黄葭一来,正给他逮着了机会。
何埙话音已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