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世卿冷哼一声,拂袖进屋。
堂屋里?已经摆上了热茶,烧了两个炭盆,扑面而来一股暖意。
赵世卿坐上主座,捧起茶,脸色缓和了几分。
康元礼即刻招呼了几位书办,将这几日?修船遇到的种?种?麻烦一一道来。
炭盆里?迸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火星忽闪忽闪。
“砰!”
赵世卿猛一拍桌子,桌案登时一震,茶盏里?的水溅出大半。
他听?得?眉头皱起,脸色变得?铁青,“我?不是来听?你?们诉苦的,修船是你?们的事?,遇着麻烦就赶紧想?辙!”
船工首康元礼轻轻拂袖,示意书办退下。
“钦差息怒。”
他站了起来,面色严肃,目光直视着赵御史,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礼。
“浙江漕船每年往返京师,需过两次车盘瓜洲坝,定漕船五年一更,可没过多?久,瓜洲建闸,改为七年一造,往后又?因路途较江北船远,改为九年一造。”
“本来就是隔得?年限越久越不好修缮,而这批船,看航行痕迹,应该有十年不止了。”
赵世卿眸光微动,“这是为何?”
康元礼耐心地解释;“我?朝《通漕类编》有规,‘海船原限十五年一次改造’,这匹船大抵就是从?隆庆海运中退下来的海船。这种?海船板质坚厚,钉口紧密,规制颇整,可驾三十年,因用于海运,当时的漕运总督王宗沐定为十五年一造。”
说到这里?,他叹了一口气,“而如今人离政息,时过境迁,这样的船型已经不在浙江船厂的规制之中了。”
赵世卿冷哼一声,“这还不简单,把?当时参与造船的工匠带过来就是。”
“大人英明。”
康元礼笑了笑,眉目舒展,“我?等正是这么想?的,只是这批船最初是由福建那边主持督造的。”
赵世卿沉下一口气,对一边的千户吩咐:“给福建巡抚衙门发函,让他们去查,务必把?参与造船的工匠送到这儿?来。”
千户忙点头,领命便走。
“大人莫急。”康元礼急急上前,拱手一礼。
他解释道:“依照惯例,船厂会在船尾处刻上卫所、某字某号、厂官姓名、领造年份。而且,各处卫所与船厂各有挨年号册一本,写明了每年造船号,标识分记,以防止年限不到、重复造船。”
“这册子昨日?我?已命人翻出来了,大人发函之时,只要让有司将册子上记名的工匠找来便是。”
“方才不早说。”赵世卿瞪了他一眼。
康元通讪讪低下头,坐回去,给一旁的书办递了个眼神。
那书办快步将册子呈上。
赵世卿拿起督造册子,这册子放在库里?,纸张经潮,墨迹有些晕开,拿在手上竟有些要时刻散架的感觉。
他迅速翻到折角的那页,只见泛黄的页头上赫然写着一行字。
隆庆元年,泉州黄隽白督造。
……
黄葭又?是一觉睡到日?上三竿,起来时门外已是人影幢幢。
先前官驿大半守卫都调去了码头,如今几日?过去,守卫再度森严起来。
入夜,风声动地。
士卒们抬着部?院的账簿箱子进进出出,身上佩刀与甲胄摩擦,在暗夜里?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低鸣。
黄葭坐在廊前,向下看着匆忙的人影,沉默不语。
一名士卒大步走来,远远望去,见她着一身澄黄色衣衫靠在廊前,恍若天际一抹残阳。
鲁班尺迎风低吟,响着空灵的曲调,格外动人心魄。
他微微恍惚,上前躬身一礼,“黄船工,陈参将请您去北阁楼一趟。”
黄葭微微一怔,转头看向他,语气不咸不淡,“他有说什?么事?么?”
士卒摇了摇头。
黄葭深吸一口气,起身向阁楼方向走去。
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