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葭“嗯”了?一声,脸色有些不自然。

他低头一笑,“你不如看看水缸里,官驿这边当差的,每每会捉些鱼养着吃。”

他话音落下?,只?见黄葭眸光一亮。

官驿后院有一条溪水,是活水,隐在竹林之中,夜来潺潺声不断。

黄葭笼了?一盆火,径直穿过?林子到溪边烤鱼。

杨育宽坐在一边的青石上,只?见那金灿灿的油光崩裂开鱼皮,浓郁的腥香飘进鼻尖。

她轻轻转手,几?条鲤鱼在炽热的火上翻滚,星子一闪一闪。

“滴答滴答”,油水自鱼尾滚落。

杨育宽等了?片刻,有些不耐,拿起灯笼四处走?动。

四围竹影斑驳,潇潇声在夜间轻细入耳。

走?着走?着,忽然听到前面有脚步声,他下?意识抬起灯笼,入目是陆东楼沉肃的面容。

杨育宽愣了?一下?,慌忙低下?头。

陆东楼瞥了?他一眼,转头望去,只?见不远处的苍青石上坐了?一个澄黄的身影,在青色的林间格外醒目。

他微微一怔,拂过?斜立着的青竹,向前走?去。

今夜无?雪,小风阵阵,溪水边波光粼粼,光影照过?她的半边脸颊,婆娑不清。

黄葭专注地烤着手中的鱼,竹枝摇曳之时,她两鬓碎发随风飘起,混杂在一片青黄之间。

陆东楼看了?半晌,向前一步,青石上的人却忽然出声,“人再多,鱼就不够分了?。”

“不够就抓。”他沉声回道。

黄葭轻嗤一声,转头望去。

陆东楼已经走?过?来,坐到她一旁,脸上浮着淡淡的笑,“夜半出来烤鱼,你倒是挺有情致。”

黄葭并不回答,只?看着手里的鱼。

陆东楼把?灯笼摆在一边,静静地凝视着,风灯火光将?她的脸映得绯红灼灼。

他看了?一会儿,又道:“再烤就焦了?。”

黄葭瞪了?他一眼。

陆东楼仿佛浑然不觉,从她的手里夺过?带鱼头的半个。

杨育宽走?过?来,见他心?情不错,开口问道:“漕台,这几?日怎么不见陈参将??日前他给卑职送过?饭,卑职还想当面道谢。”

陆东楼垂眸看着鱼头,“他近来有的忙,薛孟归定罪后逃跑,巡哨参将?一职已经空出来了?。”

“漕台是打算保举他?”黄葭看过?来。

陆东楼笑了?笑,“这是杭州卫的事,我管不到。”

杨育宽坐到溪边的石墩上,面露诧异,“除去杭州卫,运漕官也能争这个巡哨参将??”

“外卫各统于都司,分隶于五府,而听命于兵部。卫所?分理屯田、营操、巡捕、漕运、出哨、戍守、军器诸杂务。漕军虽非久在杭州,但?从归属上说,一样是卫所?,一样在都司辖下?。”陆东楼耐心?地解释。

黄葭忽然想起陈九韶当日的那句牢骚,原来,也是有迹可循的。

杨育宽有些好奇,“那陈参将?要争这个,胜算有多少?”

陆东楼:“杭州卫除薛孟归之外,有军功在身的大都已过?六旬,没有军功的,大抵二十出头。”

杨育宽微微一愣。

简拔巡哨官军,军功与?资历,二者须有其一,兼而有之自是最好。

陈九韶没有军功在身,但?资历远超大多数人,若此番有军功的老人不与?他相争,那便是稳操胜券了?。

第60章 船厂 他翻到折角的那页,泛黄的页头上……

江畔, 浙江船厂

冬风劲扫,中庭植的数十棵桑树枣树都随风展叶,一时簌簌而响。

赵世卿身着官袍风风火火进门, 身后跟着的是臬司衙门两位千户。

船工首康元礼已经带着三十几名船工等候在了庭中。

冷风飒飒, 康元礼抬眼瞥过赵御史的脸,心中仍有余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