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的人追过?去,谁料那薛孟归竟然纵火烧船,他此刻行船南下?,估计是去了?闽广一带。”
臬司衙门的衙差低头回报,声音压到了?嗓子眼,根本不敢看赵世卿的脸色。
赵御史的脸色也的确不好看,此番他端了?数十个贼匪窝点?,眼看着马上就能结案,原本是完满无?缺的大功一件,等京师的调令一来,他便能风风光光地回去。
可在这个节骨眼上,臬司衙门竟让嫌犯给跑了?!
“废物!都是废物!”赵世卿目眦欲裂,抄起眼前的砚台,直直向他砸去。
衙差赶忙蹲下?,砚台摔在了?门槛上,“砰”的一声,碎成?两半。
“你还敢躲!”
赵世卿气不打一处来,跺着脚步朝那个衙差走?去。
一边的师爷急忙把?他拦住,“钦差大人,你打他也于事无?补啊,眼下?最要紧的是将?案子结了?,把?官船修缮好,还有匪寇那里的几?百号人,那么多张嘴,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浙江吧,杭州可养不了?这么多人。”
赵世卿深吸几?口气,脸色变了?又变。
过?了?半晌,他肩膀一松,怔怔地走?回主座上。
赵世卿端起茶盏,喝了?一口败败火,“那你说该怎么办?”
师爷面上带笑,“等把?船修好,您就当着城中百姓的面,把?这些人送上船安顿,大家伙知道有您这般的青天大老爷,还不一传十、十传百?”
赵世卿微微一怔。
师爷低着头,见他的目光有所?松动,接着道:“等到您老美名一传,这点?芝麻大小的事也不会有人放在心?上的。”
赵世卿深深望了?他一眼,目光呆滞,低头看着杯盏中的沉底的茶叶,脸上浮出若有若无?的笑。
文过?饰非,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了。
……
晨起,雪后寒气刺骨。
门除积雪未扫,臬司衙门的大门下几乎不能落脚。
今天是杨育宽出狱的日子,部院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大门外。
杨育宽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,颤巍巍地走?出来,抬起头,只?见天际黑云叠叠。
长随站在雪中,打着伞,见他出来,快步上前扶住。
杨育宽身上虚汗淋漓,面色通红,像是还有高热。经历了?这一遭,他的身子大抵是回不到从前了?。
长随见状,即刻将?他扶上马车。
寒风飒飒,从衣袍钻入胸口,杨育宽一路上咳嗽不止。
长随坐在一边,也听得心?中难受,到了?官驿,忙请大夫把?了?脉。
大夫上了?年纪,经验老道,一手把?脉,一手拈须。
号脉之后,他面色凝重,长叹了?一口气,“此火痰凝结胃脘,所?虑气闭,不能用?吐下?之法,惟有化痰。”
就这样,杨育宽连服了?几?日的药,在床静心?养病。
一日夜半,他喉咙苦得发涩,便下?了?床。
看见门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,不由地诧异,这看守的士卒都去了?哪里?
楼下?庭中,竹影斑驳。
南北厢房都黑了?灯,夜风刺骨地嚎叫,吹得他的脸冰凉得像要结霜。
杨育宽却觉得清醒了?许多,眼眸都变得明?亮起来。
往后院走?,竹林摇曳,四下?一片漆黑,还有积雪,他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,步履蹒跚。
走?到西?北假山一角,远处忽然闪过?几?点?微光。
那是……灶房。
杨育宽推门而入,烛火晃动,满室昏黄。
只?见南墙边一个黑影晃动。
他仔细看了?一会儿,好似一个人影猫着腰,窝在灶台后面。
杨育宽登时一愣,试探性地开口:“黄姑娘?”
那个黑影忽然一耸。
杨育宽一怔,“还真是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