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东楼扫视四周,语气亲和, “这条街店面格局大都对称,你们店的大堂处在中轴,东边放货架, 西边却拦了一道屏风,我?猜这屏风后头应该是后厨。”

他看向账房,“楼上今日还有雅间么?”

账房先生一惊,打眼瞧了瞧他身上那织锦仙鹤的袍子,才道:“有有有,客官好眼力,二楼的饭馆,也是我?们家?掌柜开的。”

陆东楼放了三两碎银在账房手里。

账房先生招来?一个伙计请两人上楼。

二楼格局开阔,南北雅间相对,中间大堂摆一些梅花盆栽,布置了一条曲水流觞的盆景,占了过半的地,可见这里的老板不差钱,若是寻常饭馆,老板巴不得把桌椅板凳塞满整间房,如此,能招呼的客人就?多些。

可这二楼饭馆却只有雅间,看来?在这里吃饭,花销绝不是小?数目。

伙计开了一间靠北窗的雅间,在四角点了明灯,又上了一壶金骏眉,才迤迤然退出去。

北窗风大,窗隙擦出“呼啦呼啦”的声?响,二三雪片吹进,依稀可看清杭州码头所在。

黄葭拢住半扇窗,转头看向他,“漕台方才说的王老板是何人?”

陆东楼靠着八仙椅,一只手搭在桌案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,“这家?店生意?好,你那位三叔一年中派人来?了七趟。”

黄葭有些诧异,能够打动王叔槐的,除了银子再无其他,能让他几次三番地来?,可见这家?店做的不是寻常买卖。

“漕台一早就?派人查过这家?店?”她悠悠倒满一盏茶,递过去。

“这家?店的店主名叫焦郁娘,是淮安人士,要查她的底细一点都不难。” 陆东楼接过茶盏,看向窗外往来?的人潮。

“她莫不是出自淮安大户淮阴焦氏?”

他没有回答,也算是默认。

黄葭微微垂眸,算起来?,她还去问?焦老爷子借过粮,没想到能在浙东遇上他家?人。

焦家?待在杭州的人,她此前在淮安倒也听说过一位,正是焦家?小?女儿。

这位焦姑娘嫁给了苏杭的富商,一位声?名显赫的人物。

富商死后,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,焦老爷子曾几度派人南下,请她回娘家?,而她不肯回,孀居之后一直待在杭州。

这位焦姑娘的往事,半个淮安的人都有所耳闻,只因她当年出嫁时,焦家?出的嫁妆和送嫁队伍蔚为壮观,大婚排场惊为天?人。

花轿鸣锣队伍绕着淮阴走了大半程,引来?十里八乡的人围观,出了淮安后,她坐上焦家?的六艘八百料的商船南下,过几道闸口,鸣锣开道,鼓声?阵阵,声?闻几余里。

当日的热闹,恐怕不亚于此刻长街上的情状。

窗外闹市,人声?鼎沸,雪越下越大,天?地为之一白。

陆东楼抿了一口热茶,忽然道:“昨日臬司衙门?来?报,说船上当时只清点出八百石漕粮,恐怕有四百石的漕粮都藏在暗舱里。”

“怎么可能?”黄葭拿起茶壶,又忽然反应过来?,倒茶的手滞在半空。

她抬起头,冷冷地扫了他一眼。

“你诈我??”

陆东楼神情肃穆,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脸上,一言不发。

茶水的热气仍在翻腾,眼前一片迷离。

她放下茶盏,身子后仰,靠着椅背,“漕台想从我?这里问?出暗舱的事,总该告诉我?,你为何要知?道这些事。”

“那这究竟是我?问?你,还是你问?我??”陆东楼挑眉,目光淡淡地看向她,眼底好似有一块化不开的冰。

黄葭撇过脸,看着天?青色的杯底,她认识他几个月,自认也把这个大官看明白了三分。

为民请命不见得,利欲熏心不大像,随波逐流倒还说得过去。

这样一个人探知?暗舱的事情,究竟为了什么?借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打压市舶司?

市舶司与漕运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