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提出主意来,我永远都在羡慕着仲微的勇敢,永远拿不出那样的勇气。于是在十二月的一天,大雪纷纷扬扬的时候,终于觉得疲惫不堪,只想寻处静谧可藏身。无头无绪的出走,没有目的的投奔,没有想过会被人找到。余清修顶着大雪敲开茶庄的门,第一句便说:“冷不冷,给你带了衣服。”
而我却怔怔傻在那里,他不是七月份时就飞去英国了么。
看我没有伸手去接,他就帮我把衣服披上,轻松的笑着说:“你真聪明,躲在自家作坊谁能想得到。”
我的泪落得很莫名,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哭了,直到他递手绢来,才觉得面上已是冰冷。我邀他进屋,给他泡茶暖身。他的五官在絮絮的热茶烟气里英俊出众,儒雅非常。
那一刻,我知道我爱上他了,也许爱了很久,比在他敲开门问我冷不冷的那一瞬还要久一点,远一点。
我问他:“如果可以留在国内可以念喜欢的专业,你会读什么?”
他想了想说:“大概会读医吧。”他的声音一直都很暖很暖,好听到我的耳朵上都带着心跳。
后来我忍不住问他:“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。”
他说:“忘记了,只是凭感觉去找。”他把那一天也忘记了,可我却始终忘不掉。如果可以我多想时间就停在那一天,暖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,没有起伏的聊着天南海北的天。
可是,时间从来不等人,等不及我爱上别人,等不得他爱上我,就迅速的过往,开来。
十八岁时念了国内的大学读医科,我这辈子恐怕也只会做这么一件叛家的事情了。一读就读了七年,一等也等了七年。
二十五岁时又见了他,越发沉稳内敛。已经一步步从寡言的男孩清瘦的少年蜕变成了出色的男人。可是在他眼里我仍只是林家的长孙女,周仲微的青梅竹马。那时的仲微像是束不住的野马,虽收了玩心,却不改特立独行,离家创业,起初不是在B市的。所以,见到清修时他也很茫然,问我:“仲微还好么。”
我说:“挺好的,只是四处奔波。”
他就淡淡的笑着。七年没见,开口只问我别人。
然后事情发生的很戏剧,一日回家,妈妈告诉我爷爷决定让我和清修结婚,我吓了一惊。那年爷爷的身体垮得厉害,视力和听力都已是不行。可是,他一个人在书房时是摘了助听器的,却在我每每轻步站在房间门口时他都能抬起头对我笑,说:“妍妍回家了。”仿佛只是凭感觉冲着我站的位置露着微笑。我再说些放假了或者回来拿东西,他就听不见了,只点点头含糊的说着好,让我走近些。
爷爷那样的身体状况,我怎么会狠心再去惹他生气,于是跟爸爸商量先订婚。那时哥哥也回国在打理公司了,他说话有了份量又一向宠我,所以事情还是顺利的。先订婚。虽然是订婚,却也有旅行,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叫做蜜月,或者只是心灰意冷的两个星期。清修很诚实,。他坦白告诉我,他有喜欢的人。
订婚总是婚礼的预演,可我知道,我们的正式演出,将会遥遥无期。因为他连骗我都不肯,让我不得不恨,如果他骗我,我也能骗自己,然而他选择伤害我。我本来想就那样麻木下去,他偏又在我打算逃到天涯海角时将我找到。我已经在其他的城市找到了工作,他只说了一句:“还记得你奶奶走时你哥哭得有多伤心么,在跟前总比忽然听到噩耗要能接受一些。”
是的,他再次找到了我。我想我因此发了疯,找到姜非浅跟她交代了一切,见到她我才知道,原来他爱的是那么简单的女人,像他当年送我的梨花。
那年的冬天冷得厉害,一连下了很多场雪,那年我的心也冷得厉害。他要带着姜非浅回家过年,要征得他父母的同意到我家退婚。他要娶她。他要娶他的油画美人。
我知道,他在三十的那一天在他家的大门口一直站在深夜,我对他彻底的死了心。开玩笑,我是林家的女儿,还有嫁不出去的道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