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老父还是那么唠叨,大哥还是那么暴躁,家里这片生意还是那么枯燥无趣,可读了万卷书,走过万里路,心思也沉淀下来,才真正体会到家的好。
明年他即将获得剑桥博士学位,踌躇满志,有意留在英国大展拳脚,这次回来目的之一就是要与家人商量移居事宜。
可进了家门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父亲年事已高,仍然一心指望兄弟俩能继承祖业,光耀门庭。
他暗暗发愁,这次总不能再像六年前一样一走了之,必须得同老人家表明心意,可到底该怎么说呢?
连日以来,这心事困扰着他,幸好还有可爱的飞儿,每每拽着他的衣角喊叔叔叔叔,简直由不得人烦恼。
可不知为何,家中不见嫂嫂的身影,人人避而不谈,偶尔斗胆问起,老父一脸阴沉,大哥沉默不语,连飞儿听到妈妈二字都显露怯意。
于是他更加纳闷。
这天下午,终于让他找到机会。
雪姐恰好要送东西去别院,他慌称有急事寻大哥,非要跟了去,雪姐没办法,只得应承。
进了院子,坐在客厅。
雪姐离去之前千叮万嘱,女主人脾气不好,不要乱动,不要乱说话,惹到她大家都不好过。
好好好,是是是。
可她一转身,他就四处逡巡起来。
这是大哥的家,有什么好怕?
小楼不大,却十分雅致,多数装饰都是紫色,冷冷的紫。
紫是一种复杂而孤独的颜色,它似乎包含了许多颜色,却又几乎同任何颜色都很难搭配。
这显然不会是他那个粗性子大哥的品味。
不禁有些好奇,什么样的女子会偏爱这么凄艳的色彩?
等了一会,还不见人。
他踱步来到院子,闻到阵阵花香,顺着香气找到了小楼背后的一处玻璃花房。
正值夏日,百花盛开,飘香吐蕊,沁人心脾。
他对这些娇嫩的生命毫无了解,但地中间那一大株修长的曼陀罗他可绝不会认错,多次野外生存的经历让他对各种危险植物非常警觉。
竟会有人将这剧毒的花株养在家中?
他面带惊疑,凑近观察,尽管那喇叭状的花朵洁白纯净,散发出惑人的甜香,但这确实就是曼陀罗!
正要闪避,一低头,注意到花盆一角垫着一幅画,似乎画的是一位女子。
是谁这么暴殄天物。
他抬起花盆,把那画框拉了出来,抖落浮土,
便见到了佳人。
这一见啊……
一顾倾人城,二顾倾人国。宁不知倾城与倾国?佳人难再得。
他没有城,也没有国,只一个自己,倾陷了全部的心。
不由心中泛苦,无声自问:昊天,你也有今日?
想他一向以理性自诩,笃信美色只是碳基物,爱情只是荷尔蒙。
如今才知那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。……
怔仲之间,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:
“你找谁?”
闻声回首,瞠目结舌。
三步以外,那紫衣女子分明正是画中人!
莫非在做梦,聊斋一般的绮梦?抑或相由心生,画中女子因着心动幻化成形?
见他傻站着不语,那女子冷着玉颜又问:
“你到底找谁?”
明显已经不耐烦。
他终于惊醒,却答非所问:
“我是昊天。”
“昊天?……颜昊天?……颜昊宇的弟弟?”
那女子明眸一闪,秋水微澜,唇边忽的噙了一丝浅笑。
是同那画中一模一样的笑容,真的是她!
他定定地望着她,心知这举动十分无礼,却又怎么都不舍得把目光收回。
但一问一答间,元神总算归了位。
他细细将她收入眼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