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不等七日后,第二日夜里谢情便吐血晕了过去。

青色床幔垂落一半,挡住了榻上人苍白如纸的面孔,他气若游丝,每一寸肌肤透明到似乎马上能瞧见血肉里千疮百孔的经脉。

细碎的冰霜彻底盖住他的眉眼与薄唇,即便炭盆就摆在榻边也无法融化分毫。

这是从破损经脉里倾泻出来的冰灵根霜气,谢情本源的寒霜灵力,比云顶峰上的大雪还要寒冷,寻常火焰根本无法融化。

几个男人围在榻边,白宿与季微星一个立在榻边,一个趴在榻边。

趴在榻边的季微星正在给谢情输送灵力,替其运转周天。

陆无量焦躁地来回走动,想帮忙却也无法,因为只有季微星与谢情修炼的同一本内功心法,可以暂且缓和谢情经脉中的伤势。

他咬咬牙,干脆乘飞舟去了丹云宗。

“红雨”蓝月也围在榻边,不知看到什么,忽而抓住红雨的手,压低声音也忍不住颤抖,“鲛珠……你看那颗鲛珠……”

红雨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只见谢情右手手腕用红线捆绑的鲛珠上,那条细小的裂纹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外蔓延。

鲛珠快要留不住道长的最后一口气了。

“怎么办?”蓝月六神无主,“可不可以先用我的鲛珠给道长应急?”

“没用的,”红雨小声道,“我先前听祭司大人说,道长手腕的鲛珠是一只拥有千年道行的鲛人留下的,是鲛族圣物,仅此一颗。”

“什么仅此一颗?”季微星忽而凑过来,气息尤为危险,“你们在嘀咕什么?”

红雨呆了一瞬,忍不住哭了出来:“鲛珠……鲛珠仅此一颗。”

季微星看不见,只能伸手去摸谢情手腕上的那颗鲛珠,指腹下鲛珠触感不复从前润滑,裂纹尤为明显。

“仅此一颗……”他喃喃道,头埋在谢情脖颈里,声音有些打颤,“师尊,不要这样……求求你,别这样……”

炽热的灵力不断输送进几乎被霜雪覆盖的身体里,可谢情虽修为全无,这副躯体却是大乘境巅峰,季微星元婴的修为远远不够。

一切不过徒劳。

白宿站在三人之外,静静望着榻上的人,如一尊石像。

他是魔修,又沾染了杀障,如今竟连周身气息都可能伤到榻上那人。

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
“医修来了!”去而复返的陆无量一脚踹开门,拽着一个被套上头套的医修走到榻边,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。

“哎哟,慢点慢点!”那医修老者头被蒙住,看不到路,一路上气喘吁吁跌跌撞撞,终于摸到了谢情的脉。

“我说陆阁主,你这不是戏耍老身么?这分明就是个死人嘛!”老者仔细摸了摸脉,连脉搏都没摸到。

“你胡说!他怎么可能是死人,你再仔细把把。”陆无量沉着脸,“他分明还有气。”

老者叹了口气,只好重头把脉。

“呃……”老者摇头,“这……脉象都没有,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啊。”

“分明就”陆无量一把拉开老者,去摸谢情的脉,声音戛然而止。

“唉,我就说没有吧?我在丹云宗行医这么多年,难道连活人死人分不清?”

“不可能……”陆无量唇瓣微动,想到什么,呼吸急促,喃喃道,“阴阳难辨,三界之外,半仙非人,半鬼非鬼。”

说着,他猛然呕出一口血。

“算不到……为何……算不到……”

他算不到谢情的生机。

被蒙住头的老者不断叹气,继续道:“若是剑尊还在,说不定还可能有救。”

“何出此言?”季微星突然问。

老者这才知道屋里还有旁人,只觉这声音十分熟悉,却也没多想,“不过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,那时剑尊的徒弟从秘境里出来的时候已一只脚踩进鬼门关,本以为没救了,谁知剑尊竟拿出一颗碧髓丹喂他吃下去,人当即救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