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间静谧,疲累来袭,她撑着眼皮,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与他相处的一幕幕。
分明才不到两年,那个秀山脚下马佩金??衣系璎珞的疏离贵公子却好像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了。
更为清晰更为熟悉的印象是在细雨蒙蒙的长街,湿透绯红官服的他骑在高头骏马上,掀起她黄绿油纸伞一端,眸子黑白分明,颌尖滴着雨水。
在幽闭的死牢催命般哗啦作响的锁链声中,神光附体的蒲桃青色怀抱。
在摇荡的小舟上,垫在船板上修长有力的伤手。
在地狱般的宫殿里,强权之下,舍生忘死。
……
回望这并不漫长的时光内,所有不着痕迹的真心,一览无余。
周琮大概是她叁生有幸修来的福分。
老天爷保佑,若有万般苦厄,全让她代替罢。
迷迷糊糊地,阿厘披了衣服起身把已经温热的巾子拿到浴盆旁用凉水投过几遍,回到床边照旧敷到周琮头上,用脸挨了挨他的脸颊,感受到体温明显降了些才放下心来。
正要爬上床之际,余光却瞥见门扉上的一抹影子在动。
阿厘登时浑身戒备,汗毛乍起。
强装镇定,厉声喝道:“是谁在哪!”
前来
呵斥之下,外头瞬间出现另一只影子,迅如脱兔般与那门前之人缠斗到一处去。
胡明既来,阿厘才止住了惊慌,仍不肯放松,快速穿好衣衫在周琮身边。一刻不停地盯着门扉,紧握着手中锋利的簪子。
周琮仍在昏睡,阿厘六神无主,她既猜测不出是谁要来取他们的性命,也不知如何脱困,唯一的指望就是胡明,他一旦败下阵来,自己与世子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,任人宰割。
胡明也心知肚明,因此不仅要跟这身手极好的贼人过招,还要分出心神去听是否还有别的贼人趁他被拖住之际进屋!
不消片刻,听见动静的驿站小厮披着棉衣举着烛台,在楼梯拐角处颤颤巍巍地停住:“有匪!快来人啊!”
胡明同那贼人一同回头,那烛光映亮了彼此的脸庞,二人身上动作一顿,不约而同地出声
“十九?”
“十四哥!?”
胡明脱离百楼好几年,乍听自己从前的称谓,恍如隔世。
他看着身侧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,眸内精光一闪,趁他不备迅速反剪其手以膝抵之:“你来做什么?”
莫不是长公主反悔,下了追杀令?
十九脸颊贴地,龇牙咧嘴地解释:“我是逃出来的,我是来追随主子的!!”
“哦?”胡明并不作信,压着他的腿施力,将十九的身子碾出一阵牙酸的骨节摩擦之声。
十九功夫上乘,胡明脱离百楼太久,身手不及当年,若不是这小子方才发愣,定是擒不住的,是以不可放松。
“我没骗你!”
“你是说你轻轻松松逃出百楼,且没人追你?”
“殿下焦头烂额之际哪有功夫管我!”
“……”
僵持之时,驿站的差役们手持刀枪渐渐聚到了木梯口,屋内阿厘隐约听见两人的争论,悄悄移动到门口,拉开一条缝,看向胡明膝下的那人,颤颤巍巍开口:“……是十九吗?”
胡明闻声转头厉声呵斥:“赶紧进去!”
十九仿佛打了鸡血般艰难地转着眼珠想去看身后:“是我是我!”
阿厘这下终于放了心,将门彻底打开,跟胡明解释:“十九定不是来害我们的,胡大哥快松开罢。”
胡明看她笃定的模样,心知没人比她更在意世子的安危,犹豫之下,暂且卸了十九一边手臂,才松了力道。
纵使右臂脱臼,十九也不计较,利落爬起来,夜色难掩高兴的神情。
阿厘瞧见底下拿着武器的差役,看了看堵在门口难言狼狈的十九,对着胡明道:“既是误会一场,劳烦胡大哥跟他们解释一番。”